“只待战事一了,校尉府自会相还,绝不拖欠。”
“张小娘子哪里话?我们是帮忙大汉灭贼,此乃捐助,非是出借。”
“没错没错……”
张星忆站起身来,只是对着他们略略一福,以表谢意,这才在带刀女婢的护卫下离开。
只待校尉府的人全部离开,当场就有人冲出外头。
有人冲向隔壁,也有人冲出校尉府外。
能当上工坊管事的,基本都是各家里最能信任的人物。
在他们这个位置上,权力不会太小,但总还是有些管事,没有权力当场作出决定。
“快快快,去城南郎君的宅子!”
出了校尉府,转头就去找能做出决定的人,大街上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张星忆转过第一个大门,没有转去秘书处,而是继续穿过第二个大门,进入后院。
只待外头的人看不到,她立马就提着裙裾,一路小跑,哪还有在议事厅时的稳重模样?
“阿姊,阿姊!”
关姬正坐一个大屋子里,拿着笔在地图上比比划划。
摊着地图的大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大沙盘。
以缩小型的陇山为中心,从最南边的渭水至陈仓这一条路,再到关陇大道,最后到最北边的华亭道。
大大小小的道路有五六条,最关键的据点,如临渭、略阳、街亭、陇关等等,都标得清清楚楚。
就连地形也尽可能地还原。
看得出,这一份精细无比的沙盘,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人力和物力才做成的。
关姬听到张星忆的叫声,没有回头,只是告诫了一声:“小声些,双双和阿虫刚睡下去。”
张星忆闻言,看了看那边被屏风隔开的里间,吐了吐舌头,然后踮起脚跟,轻手轻脚地走到关姬身边:
“阿姊,成了。”
虽然张星忆的话有些没头没脑,但关姬却是听明白了。
她终於把手里的碳笔放下,转过头来,眉头一挑:
“这么快成了?”
张星忆连连点头,眉眼全是邀功似的笑意:
“虽然还没有统计出来,但看那些人的神色,想来后头可以收上来不少钱粮。”
关姬听了,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好极!”
然后对着张星忆说道,“幸好这府上有你,不然这粮食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办才是。”
护羌校尉府这两年来,虽然已经走上了正轨,但是这粮食储备,底子终究是弱了些。
毕竟一开始先是大旱,然后又要收拢羌胡之心,最后进军陇西,金城之战,没有一年是安稳的。
这钱粮就如同泼水一样撒了出去。
也就是阿郎这些年来打下的底子厚实,才能撑得起护羌校尉府。
真要换了别人,哪有这等本事?
打下金城后,今年本来还想着能安稳些,没想到又遇到了这个事。
现在是八月,这粮食还没完全入库呢,真要再起兵事,这粮食就是第一等要事。
没有粮食,大军就没办法开动。
更何况,比起收复陇西金城这等有准备之仗,这一回面对的可是关中十数万乃是二十万曹贼。
而且行军过去,路途遥远,还要翻山,真要打起来,护羌校尉府的粮食准备肯定是不够的。
谁知道要打成什么样?
偏偏冯永这个时候又不在,关姬在处理军务方面不逊他人。
可是在这等难度的政务上,却是有些束手。
现在听到张星忆解决一部分粮食,自然是不吝自己的赞扬。
张星忆嘻嘻一笑:“我可是护羌校尉府的大秘书呢,这等事情,本就是分内之事。”
关姬揉了揉她的脑袋,以示赞扬。
张星忆嘟嘴,以示抗议,凑过去看了看地图,“阿姊这是在研究兵事?”
关姬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笔,划过陇山东边的堳城、陈仓、汧县、乃至月氏城,长安等。
最后点了点安定郡,若有所思地说道:“曹贼动向不明,我在想着,他们究竟是要打汉中还是打陇山。”
张星忆看着地图上关姬标注出来的各个符号,眨了眨眼,想要努力地看懂代表着什么意思。
最终还是放弃,转而看向沙盘。
“不是说曹贼是要打汉中吗?”
关姬摇了摇头:“只是可能,现在还没有确定,还得等汉中那边传来消息。”
“而且就算是他们要打汉中,肯定也会在陇山那边增兵,以防陇右俯冲关中。”
“更何况,”关姬看着地图,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陇山东边的各个城池划来划去,眼中精光隐现。
“若是曹贼当真要全力进攻汉中,我们未必没有机会试探一下安定。”
张星忆听到这话,心头一跳,“阿姊这是想要打安定郡?”
“自渭水去陈仓,行路太难,且兵最多不过五千,而从关陇大道至汧县那里,又是曹贼重兵防守之地。”
“唯有萧关,既可南下,又可西进,最是方便。更何况,安定郡居长安之上,顺水可下,安定下则长安可得。”
关姬说着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萧关上:
“即便是南边的汧县难下,但月氏城未必没有机会,毕竟当初那杨条(即第一次北伐时据月氏城响应大汉之人)对月氏城最是熟悉。”
“萧关与月氏城相互呼应,若是当初月氏城不失,曹贼至少要在安定多屯三五万兵力。只是可惜啊……”
杨条当时利用大汉的名义,有挟贼自重之意,不愿意让赵广派兵入城。
只是他那帮乌合之众,被曹贼精兵夜袭,月氏城失守,萧关失去了掎角之势。
张星忆一边听关姬的分析,一边趴在沙盘上找了半天,这才找到月氏城,陷入了沉思,好久才说道:
“阿姊,这月氏城当初是大汉划给胡人居住,往北就是大漠杂胡居住之地。”
“这两年来,张家阿兄的名声,听说已经传到了那边。若是派人过去劝说一番,让他们在北边呼应,你说会不会有效果?”
关姬看了看地形,摇了摇头:
“北边过来,既要翻山,又得渡河,只怕是难。再说了,阿郎的名声就算已经传到那边,那边的胡人没有得到好处,又岂会听话?”
对於陇右胡人为何会这般驯服,关姬心里自然跟明镜似的。
那是建立在让他们得到好处,最少是看到了希望的基础上。
月支城的北边大漠,相对於陇右来说,实在是太远了。
只是论起军中之事,十个张星忆也打不过关姬。
但论起权谋之事,十个关姬也算不过张星忆。
只见张大秘书眼珠子转了转,“我听说,这两年,有人往北边探过路。若是能给那几个人家许些好处,未必不能试一下。”
“嗯?”
关姬听到这话,看向张星忆。
张星忆眼睛眯了起来,这是她在算计时的小神情,微仰起头:
“我们只管让他们放手去做,若是成了,不过是许些好处,若是不成,也没什么坏处不是?校尉府最多不过是派两三个人跟着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