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休写奏章准备送往长安时,紧守南安郡豲道城的汉军在近两个月后,终於开始再次向陇西进发。
这一次,汉军的帅旗已经变成了诸葛二字,蜀虏伪相诸葛亮竟然亲自领兵至此,看来东边的战事有些不妙。
郝昭领着凉州兵马,仗着马军精锐,尝试在野外与蜀军对阵了一场,本以为自己能占些便宜,没想到对面竟然摆出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阵形。
不但首尾浑然一体,无论从哪个地方进攻,都会遭遇到同等数量的汉军,实是古怪无比。
更重要的是,就算是冲开缺口,马军冲到阵中,也根本没发挥不了作用,往往会淹没在四面八方的围攻里。
根本没有办法继续向前冲出去,更别说是反覆冲击,而且不管自己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遭到优势兵力的围堵。
若不是自己见机快,只怕就要被从后头赶上来的蜀虏绕过来围住。
好在汉军没有马军,所以到了最后,郝昭在丢下两千多个屍体和伤兵情况下,不得不向陇西郡的郡治襄武城方向退去。
陇右的四月底,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起来。
在那烈日底下,肩并肩,头接脚,汉军和魏军倒下的士卒横七竖八地混在一起,绝大多数是直僵僵不动的。
但仍有些人躺在那里,不断地哀叫,呻吟声不绝於耳,甚至还有残缺的身躯在那里时不时地拘挛。
已经开始有成群结队的苍蝇,在死去的士卒的脸上爬行着,嗡嗡着。
到处都是血,汗臭,血腥,烂肉臭,屎溺臭,顺着热风一阵阵地扑过来……
战场的边缘处,有战马在低声嘶叫,徘徊在死去的主人旁边不愿离去。
汉军这一回不再像上次那样轻军冒进。
他们在在收拾完战场后,这才继续缓缓前行,向着陇西进逼而来,最后在襄武城下扎营安寨,伐木作攻城器械。
让原本想趁着汉军胜后得意轻敌,对其进行伏击的郝昭一直寻不得机会,不得不退回襄武城里。
陇西郡的襄武城头,郝昭看着远处蜀军的旗帜,眉头紧皱。
才年过四十的他,腰杆硬挺,下巴总是习惯性地扬起,满面严肃。
因为长年驻守河西,受边地风沙摩挲,似乎要别人老得快一些,额头已经有了久经风霜的皱纹。
城门风大,掺杂着灰白的头发被吹得根根倒竖。
凉州本就是羌胡的叛乱之地,如今大魏要不但要应对吴蜀二国,同时还要应付北方的鲜卑,所以朝中诸公自然不会对西陲有太多的上心。
若是他们当真有一点重视,陇右最重要的天水郡也不至於这么轻易地落入蜀虏之手。
身后步伐匆匆,只见襄武太守游楚神情严肃地快步过来,“将军,城北已经出现了蜀虏的踪迹,看样子他们是准备越过渭水,把城池包围起来。”
郝昭摇了摇头,“无妨,我早已料到这点,已经派人堵在渭水南岸,防止他们渡河。”
“且我观那蜀虏营寨,以及结合哨骑得到的消息来看,蜀虏应该不超过五万人。如今襄武城有士卒两万余人,又得城中百姓齐心,无惧也。”
游楚身为陇右太守,自然深知己方弱点在哪,“只是陇西地处偏远,襄武城小墙低,於守不利。”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对着蜀虏说,只要对方能堵住陇道一个月,自己就会投降的原因。
襄武这种城池,若是对方有足够的兵力,根本就守不了一个月。
陇右四郡,最大的城池就是天水郡的冀城,可惜的是,听说天水郡风闻蜀虏而至,便举旗而降。
“城小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郝昭看了一眼游楚,眼神锐利,“我军马军精锐,可以一半守城,一半游於城外,伺机袭扰,让他们不得专心攻城。”
襄武城建在渭水边上,本就可以据河而过,让蜀虏无法把城池围死,切断城内与城外的联系。
两成余人守城,蜀虏不过五万攻城,怎么守都不是问题,己方最大的问题不在於城池,不在於兵力,而是在於粮草。
两万马军,一天所消耗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
偏偏陇西郡是陇右最偏远的一个郡,本就荒凉,粮草不多,而且不说南安在蜀虏手里,凉州运粮过来不易。
就算是能运过来,常年羌胡叛乱的凉州也未必有足够的粮草供应。
想必蜀虏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这才先稳住东线,没有着急攻打襄武城。
想到这里,郝昭心里就后悔不已,“是吾失误了。若是趁着蜀虏应付东面,把南安郡的豲道城攻下来,就不至於如此被动。”
游楚一听,摇头苦笑,“将军又何须如此自责?豲道城守将乃是蜀虏大将魏延,率有万余人,又有南安郡叛军协助,将军两万马军如何能攻得下来?”
“这也是某疑惑之处,”郝昭看着远处的蜀军,眼有忧虑之色,“两万人马攻不下蜀虏万余人守着的豲道城,蜀虏这五万人,又哪来的把握攻下两万余人守着的襄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