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得了令,连忙下去安排。
不一会儿,只见有一汉军小校不着甲胄,手无寸铁地来到陇关城下,大声喊道,“汉关内候,讨寇将军冯永派人前来,欲传口信予关内守将。”
城墙上很快就垂下一个吊篮,把人给吊了上去。
汉军小校得上城墙,但见周围皆是明晃晃的兵器,曹兵皆是对他怒目而视。
小校挺胸昂然嗤笑道,“吾身无长物,孤身一人,诸君何惧?”
“口齿倒是伶俐。”只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将军越众而出,“莫不成蜀虏皆是如你这般只会逞口舌的无能之辈?”
小校拱了拱手,“小人奉冯将军之命,使於贵军,并无失礼之和上,倒是将军,开口先辱大汉为虏,未免显得有些器量不足。”
曹军将军闻言大怒,拔剑而出,“你安敢辱我?”
“将军辱人在先,又何以计较小人失礼在后?”
小校毫不畏惧。
“大魏乃是中国,尔等不过是西垂贼寇,称之为虏,已经算是抬举,何来辱你?”曹军将领厉声喝道,“既然你说我没器量,那我便没器量给你看,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一声令下,曹军士卒一拥而上,把汉军士卒紧紧捆绑起来。
小校盯着曹军将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将军此举,不正是应了器量之说?”
那曹军将军提剑狞笑而上,“小小蜀虏,徒逞口舌,也敢学他人劝降阵前?”
只见他一剑下去,小校顿时血溅满面,下意识地就是一声惨叫。
曹将提着滴血剑,问道,“吾剑可比你的口舌利乎?”
小校只觉得左边耳朵之处剧痛无比,当下便咬着牙说道,“曹贼,今日你若不杀我,日后我必有回报!”
曹将哈哈大笑,“我本欲杀你,如今这么听来,那我便留你一命,看你如何回报。”
“只求你能长命一些,莫要后悔今日之举!”
小校牙齿格格作响。
“你不过是军中一小卒,吾有何惧?”曹将却是浑不在意,“好了,吾教你如何在他人面前知礼,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主子有什么口信传来?”
“轰”的一声,陇山上的大树倒下,营中的辅兵们纷纷提着斧锯上前,割锯原木,以做攻城器械或立寨栅栏。
赵广的前军,只是先行探好战场情况,初立营寨,以防关城内的曹贼冲阵。
后头过来的大军,要在安排好的地方各自安营扎寨。
或在山谷,或在山腰。
一时间,陇坻人叫马嘶,十分热闹喧哗。
冯永回到大帐里安然而坐,捧着诸葛亮所给的兵书仔细阅读,等待关城的消息。
当他看到“树叶强大,比居同势,各结朋党,竞进憸人,有此不去,是谓败征”这句话时,盯着“憸”字看了半天,挠头想道这个是什么鸟字?
想了想,然后又翻了半天《说文解字》,只见上头写着:憸利於上,佞人也。从心佥声,息廉切。
“息廉切?息廉,息廉,那不就是先声?”
冯永嘀咕了一声,然后又在上头写了一串符号:xian。
然后又备注上:小人。
这时,只见侍卫来报,“禀将军,赵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冯永点头。
赵广大踏步地进来,只见他满脸怒容,“将军,末将奉了将军之命,令人去关城内送口信,没曾想那曹贼实是辱人太甚!”
“出了何事?”
冯永放下书,问道。
“那关城守将割下信使的左耳,说兄长的口舌之利,可惜比不过他的刀剑利!”
“叭!”冯永一拍案几,猛地站起身来,“信使呢?”
包着脑袋的小校进来,冯永果见到他包住左边脑袋的布都渗着血迹。
“小人见过将军。”
这小校没了左耳,脸色却是坦然,抱拳昂然而立。
“真壮士也。”冯永看到此人视疼痛如无物,先是赞叹了一声,然后又关心地问道,“你脸上的伤尚在流血,如何不让军中医工帮忙止血?”
“回将军,此乃小人部族之风俗,小人因受那曹贼之辱,故划面以发誓,以示此仇永世不忘。”
只听得那小校脸上现出愤恨之色,大声回道。
“壮哉!”冯永大声喝彩,“没想到我军中竟有这等高志之士,只是……”
冯永上下仔细打量小校,嘀咕了一声“只是我观你怎么觉得有点脸熟……”
“回将军,小人名叫刘浑,北伐前得张小娘子所荐,蒙将军错爱,投於军中锋锐营。”
小校说到这里,又把胸口挺了挺,目光炽热地看着面前的冯郎君。
他本就是因为向往大汉文化,这才在各地游历。
得闻冯郎君《侠客行》一文,既为冯郎君文采所倾倒,又深为敬仰《侠客行》中的朱亥、侯嬴二位侠士。
虽不敢自比,但亦自谓有诺重逾五岳之心。
冯永看到这个小迷弟的迷恋眼神,心里就是一抖。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个刘浑是张星忆却不过韩龙的人情,向自己推荐了一个人,乃是去卑之孙,南匈奴右部铁弗部小王子,自称光武皇帝后裔。
刘秀裔孙刘进伯官任度辽将军,在一次平定匈奴叛乱的战斗中被俘,被匈奴人软禁於独山之下,娶妻生子。
听刘浑说,刘进伯有一子叫屍利,屍利有一孙,就是自己的大父去卑,这么算起来,他应该是刘进伯的五代孙。
去卑当年受诏拒击李傕、郭汜,保汉天子出长安,乃是难得的忠臣。
如今冯永再一看刘浑这模样,心里终是信了七八分。
若无忠义之心,哪来这般慷慨而自昂之意?
想到这里,冯永亲自倒了一碗水,递到刘浑面前,“壮士请饮。”
“谢冯郎君!”
刘浑激动之下,竟不呼“将军”而呼“郎君”,接过碗,一饮而尽。
冯永看着他喝完,又亲手接过来放到案几上,这才问道,“那关城守将是何人?竟这般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