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永走到关姬的小院,看到她的房门是大开着的,知道她应该是醒着的,当下便站在门口问了一句。
“是兄长吗?兄长且进来吧。”
里头传出关姬的声音。
冯永闻言,走了进去,只见关姬正坐在案几面前,拿着刀笔在刻着竹简。
“三娘身体不舒服,又何必如此劳累?多休息才是正经。”
冯永走到关姬身边,低头看了看,只见关姬刻着的,正是那《伤寒杂病论》,不由地有些奇怪,“三娘不是已经抄过一遍了么?怎么还要再刻?”
关姬轻声解释道,“小妹看兄长对此书甚是重视,所以小妹想着,那抄写的总是不如刻下来的保持地久远,所以想再给兄长刻一份,这样就不用担心有所遗失。”
冯永听了,心头感动,当下就坐到关姬身边,握住她的手,“三娘不必如此的。这书,就算是刻下来,也有虫蛀的时候。要真想让它不丢失,方法只有一个。”
“却是何法?”
关姬只得冯永这个话,明亮的眼睛看着冯永。
“自然是广传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只要天下人不绝,此书就不会丢失。”
“兄长好大的口气。”
关姬只当冯永是在逗她开心,胡言乱语,当下抿嘴一笑,“便是那《论语》,《春秋》等圣人之言,但凡出身贫寒的有志读书之士想看,都只能去大户人家借呢。”
“更何况这种医书,能面世已是不易,还有谁会有这等心思去抄写出来广传天下?”
“我啊!”
冯土鳖指了指自己,说道,“医书乃是救人躯体,《论语》,《春秋》等圣人之言,乃是治人之心,两者道不同,所求一样,所以都应当广传天下。”
“哦,那不知兄长将如何抄写呢?”关姬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永,“就是这本医书,都是小妹帮忙抄的呢。”
“三娘何故小视我耶?”
冯土鳖如何能忍受被关姬小视,当下辩解道,“我抄不得,难道还印不得?”
“印?怎么印?”
关姬不明白,好奇地问道。
“刻啊,拿个木板把书反刻上去,刷上墨水,再拿纸一拓就行了。”
活字印刷冯永当然也知道,但这东西听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却不容易。
所用的胶泥是有要求的,记得历史书上还要松香和蜡什么的……现在晚上点灯用蜡都是一种奢侈的行为,哪来更别说松香了。
冯土鳖哪来那么多钱烧着玩?
雕版印刷就容易多了,找个好点的木材,把字反刻上去,然后再刷上墨水,最后拿纸这么一盖就完工。
简单粗暴,冯土鳖最是喜欢。
以前家里穷——这不是开玩笑,是真穷。
一套《说文解字》竹简就是冯土鳖的便宜父母留下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听说还是他那便宜死鬼老爹反水跟了刘备,去打锦城的时候,得了刘备的许诺,城中府库皆任兵卒取之,这才抢了这么一套书简,拿回家准备当作传家宝收藏。
所以冯永哪有心情去搞什么印刷术?
后来吧,手里的读书识字的孩童渐渐多了,冯土鳖为了节约成本,也从来没想过把这东西搞出来。
纸张多贵啊!
拿个木板或者石板凑合着用就行了,能读书识字那就是最大的好事,你们还想怎么样?
只是这回看到关姬脸色苍白,却是强忍着不适,还要为他刻竹简,冯永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一个冲动之下,就把这雕版印刷秃噜了出来。
关姬听了,脸上的笑容一敛,露出沉思之色。
过了好一会,这才抬头看向冯永,眼睛闪亮,“兄长……是如何想出这个法子的?听起来,好像很是不错呢!”
“好歹我也是有官印的人,天天拿着那个官印玩,想着印几个字也是印,印一本书也是印,就这么想出来的。”
冯土鳖为了强调自己说法的可信程度,还用手在空中抓了抓,仿佛在向关姬演示如何把玩官印一般。
关姬脸上眼里全是笑意,“兄长何时天天拿着官印玩了?小妹怎么从未见过?说起来,兄长有两块官印吧?兄长可知上面印了什么字?”
冯土鳖当下就是一个愣神。
咦?我那官印,上面是印着什么来着?好像我从来没用过吧?
都怪诸葛老妖!
给了我这么一个闲职,让我连用官印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冯土鳖一时说不出话来,关姬反手握住冯永的手,“好了。小妹也只是说笑而已,兄长不愿意说出其来源,大约是关於兄长师门之秘,小妹理解的,兄长不必解释。”
“嘿嘿,理解就好,理解就好。”冯永傻笑一声,装愣充傻。
反正这东西也是在后世的书上看到的,当作师门学问,没毛病。
从冯永这里得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好主意,关姬当下按捺不住,立马动手开工。
刻字对於关姬来说那就是练手的事情,反刻字,其实对冯永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对关姬来说,也是很简单。
先把字写到纸上,然后再贴到木头上,再用刻刀把字刻出来。
刻法有两种,分阴版和阳版。
阴版的字是凹进去的,阳版的字是凸出来的。
关姬随手劈下案几的一个角,拿起来就准备在上面刻字。
这一举动看得冯土鳖眼角抽抽,看起来虽然关姬身体不适,但就凭这一力道,那也是非平常人所能比的。
“就刻两字,明文,就明文两字。”
冯永看着关姬已经开始动手,当下连忙说道。
明文是兄长的字,关姬自然是知道的,她看了一下冯永,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低头便刻了起来。
很显然,关姬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刻法,习惯性地按平常的方法在上面刻字,动作很快,一会就刻完了,但印出来的字却是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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