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柳道,“只是想提醒大人,小心此人。以之前下面的人上报,闽粤和湖广等处情报机构建立之所以出现问题,关键便在於宋当家阻挠,宋当家跟地方上一些官员来往甚密,他在广东和湖广的势力也很大,手下数量比大人知道的要多许多。以他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养那么多闲人,很可能早有不臣之心。”
沈溪道:“以我想来,他要在地方立足,跟地方官走得近一些,或者多栽培一些弟兄,情有可原,他贪赃枉法之事我也清楚,还提醒过他,若继续乱来,我会让他知道下场有多凄惨。但现在我还把他当成自己人,若真变了,便当是我看走眼了吧。”
云柳诧异地看了沈溪一眼,完全不理解沈溪的心态……做了错事难道不该追究么?这么做跟养虎为患有什么两样?
但云柳不敢直言,行礼后便回去准备来日出征之事,此战情报会由她手下搜集并提供。
……
……
云柳回到住所,熙儿等候多时。
熙儿见到云柳,赶紧出院相迎,二女一起进了房间,熙儿着急地问道:“大人有说过如何惩罚那个姓宋的?”
云柳面带担忧之色,摇头道:“大人暂时不想动宋当家,好像有别的打算。”
熙儿一听很生气:“如此还不出手惩戒?居然敢背叛大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咱派去福建和湖广的人不时有失踪的情况出现,很可能便是他指使人干的,他现在想脱离大人,搞他那一套,背地里指不定跟倭人勾连呢!吃里扒外的东西!”
提到宋小城,熙儿便喋喋不休。
云柳苦笑,轻叹:“大人做事有自己的考虑,我们没办法干涉……再者,你说的那些情况,不过是猜测罢了,大人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动身边老人?那其他人会怎么想?”
熙儿道:“大人要证据的话,可以让我们调查啊,但大人似乎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云柳打量熙儿:“大人自有考虑……以我对大人的了解,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在宋当家的问题上不该犹豫不决才对……或许大人有更为恰当的安排,不是你我能想到的。”
“是吗?”
熙儿还是有些不相信。
云柳道:“跟大人久了,你也该知道大人的脾性,我们是大人的人,若连这一点都不了解,枉跟大人一场。”
……
……
沈溪当晚将马昂和韩乙叫来。
这也是之前沈溪所做承诺,让韩乙回去考虑清楚能帮到他做什么,出征前最后见韩乙一次,以证明此人是否对自己有帮助。
韩乙见到沈溪后,脸上带着恭维的笑容,站在那里点头哈腰。
沈溪坐在案桌后,手上拿着毛笔书写几下,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问道:“韩当家,之前本官跟你说的事,你考虑清楚了吗……是马将军将你推荐到本官身边,所以这次也请马将军一起过来旁听,看你是否真有诚意和能力帮到本官。”
韩乙赶紧道:“大人,草民诚意十足,不单是为大人准备银两和货物,还有草民的一片拳拳心意,比如说女人和田宅,都已为大人备好,大人要在江浙等处行走,苏州、杭州、南京等地均备有屋舍……大人随时都可以住进去,全都是上好的园子。”
沈溪笑了笑,看了马昂一眼。
马昂立即意识到什么,赶紧对韩乙道:“大人缺你那点东西?大人是想问你,你能帮大人做何事?”
因为之前沈溪并未单独跟马昂交待到底要让韩乙做什么,马昂心里没底,不过出於对韩乙相助的感激,他不得不帮忙。
韩乙有些着急,财货女人房子都不要,那到底什么才能打动沈溪?一时间愣住了。
沈溪道:“如果只是帮本官赚钱,或者运货,这些事旁人也能做,本官实在不用劳驾韩当家……至於韩当家以前做过的错事,不用本官提醒,该如何就如何,除非韩当家觉得本官扫灭倭寇后对过往之事不闻不问。”
韩乙一怔,没听明白沈溪的话是什么意思。
马昂则懂得审时度势,连忙道:“若是大人觉得韩当家不可用,直接让他回去便可。”
“你……”
韩乙惊讶地望着马昂,没明白为何马昂忽然要跟他划清界限。
沈溪放下笔,站起身来:“韩当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否跟倭寇做过买卖?你先别着急否认,生意人趋利,做一些违背朝廷法度的事完全可以理解,本官保证,你承认的话,本官不会对你如何。”
“大人明鉴,草民确实没有做过。”
韩乙觉得沈溪要追责,赶紧跪下来强调。
沈溪道:“你还不明白本官的意思?若你真的跟他们做过买卖,或许能帮到本官,若你没做过……你对本官就没有任何用处,能理解吗?”
“这……”
韩乙摇头,先看看沈溪,再看看马昂,完全不知沈溪在说什么。
马昂皱眉:“韩当家,沈大人这是给你表现的机会,你以为光凭你自己的本事能在江南立足?大人问你话,你就该以诚相待,这样大人才能保住你,并且让你可以充分施展自己的才能。”
韩乙摇头:“草民不解,请大人明言。”
沈溪道:“其实韩当家隐瞒,本官能理解,你做的事不难查,你跟倭寇做买卖违背朝廷法度,按律当诛,若是本官有意为难,其实不必问你,就算本官栽赃陷害都不会让你有辩解的机会,更何况你的确做过,你觉得本官会拿你没办法?”
韩乙也算一方枭雄,但在沈溪面前却无能为力,除了磕头做不了别的。
沈溪笑了笑:“既然韩当家也问了,本官也不隐藏,若你真跟倭寇做过买卖,本官倒是想让你当一回中间商,把一些货卖过去,跟倭寇建立起某种联系,本官也可以多了解倭寇中的情况。”
“开战在即,明日本官就要领兵出征,若你不答应的话,本官也不为难你,你可以趁夜离开,但下次再遇到的时候,我们之间再也无法保持和睦,那时就算韩当家你不出手,本官也会拿你开刀!”
韩乙一听,沈溪要对他用强,再不承认便等於自讨苦吃。
他不相信沈溪真的会让他轻易离开,留下心腹大患,只好磕头:“草民以前的确利令智昏跟贼人做过一回买卖,望大人饶命!”
韩乙突然承认跟倭寇有贸易往来,令马昂始料未及,他赶紧对沈溪行礼:“大人,末将对於韩当家所做之事并不知情,请大人宽宥!”
马昂迅速意识到自己犯下举人不明的罪过,韩乙所为等於是跟朝廷以及沈溪作对,而他居然把一个跟倭寇有牵连的人举荐到沈溪面前,就算真不知情也可能会失去沈溪的信任。
沈溪道:“韩当家是明白人,知道隐藏无益,其实说开了,反而更好为本官做事。本官说过只要你坦诚便不会追究,自不会食言,但前提是你必须要按照本官所说去做。”
韩乙继续磕头:“请大人示下,草民定当竭尽全力。”
沈溪道:“这么说吧,本官领兵到江南后,倭寇仓惶南逃,如今主要聚集在浙江和福建外海,他们兵力情况不明,海岛上的情报也很难传出来。现在因朝廷的封锁,使得他们要获得物资,必须从你们这些商人手上买,所以……”
就算沈溪没把话说完,韩乙也明白过来,那就是要他想尽办法跟倭寇勾搭上,当然沈溪不会好心给倭寇补充物资,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沈溪要通过他调查情报,或者有更深层次的用意。
“草民明白,草民这就按照大人的吩咐办事。”韩乙不管沈溪要做什么,现在能保住命最要紧。
好汉不吃眼前亏,沈溪有一百种方式弄死他,他当然不会在沈溪面前表现任何抵触情绪,完全把自己当作沈溪的奴仆。
沈溪道:“这笔生意,不需要韩当家亲自出手,未来这段时间你就乖乖留在新城,本官明日便领兵出征,这段时间你若私逃或者想通风报信,本官会让你生不如死。若你会办事,以后非但江浙的买卖,就连湖广和闽、赣等地的买卖,本官都可以交给你,相信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抉择!”
“草民明白,草民一切都听从大人吩咐。”韩乙这会儿不说别的,就算有二心也不能显露。
至於是否逃走,除了要看沈溪让他办什么事,是否会危及身家性命,还要看这件事能否带来利益,再衡量一下逃走的风险有多大……这些都需要慢慢盘算,现在只需要将沈溪敷衍好便可。
沈溪再次打量马昂:“马将军,明日你不需随军出征,未来这段时间韩当家在新城的一举一动都由你来负责,本官要他做的事,也由你来居中协调。”
马昂本已准备好来日出征之事,突然得知不需要出海,大感意外,不过有些事他却能理解,现在只希望沈溪没失去对他的信任。
“大人您只管吩咐。”马昂道。
沈溪道:“我会调拨一批物资,跟倭寇做买卖,这些物资便由韩当家手下负责跟倭寇接洽,物资运送会跟此战同步进行……韩当家,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韩乙不知这些物资里有什么东西,但觉得应该有猫腻,但这不是他能关心的问题,这会儿除了应声好像不会做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