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非常恼火,带着一队人马向营地外冲去。
此时胡嵩跃带着人赶到,王陵之向他抱怨:“瞧他那拽样,也不知是在骂谁……战场上,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才是根本,你能管得了几个人?”
胡嵩跃道:“小王将军,张将军没事吧?”
王陵之越发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是个人都在关心张仑?胡嵩跃耐心解释道:“宋副总兵负责通知京营那边的将领有关敌袭之事,看来他忘记告知张将军了,要是张将军出事他会有大麻烦……他骂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胡嵩跃也很紧张,赶紧带人往营地外冲去,王陵之却不想凑这个热闹。
后续大批人马过来,将叛军缴械归拢,又是三四千人。
朱山对王陵之道:“要不,咱也出营去看看?”
“不用了。”
王陵之道,“师兄让我查缺补漏,不让战线崩溃,我去管那些闲事作何?我现在还要巡查一下附近,看看是否还有敌人没杀退,至於救人之事,就留给他们处理吧!”
……
……
张仑最终还是被找了回来,虽然负了伤,伤势还很严重,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之前带人出去营救张仑的刘序也受伤不轻。
沈溪抵达伤兵营时,张仑和刘序都在接受救治,宋书站在一旁很自责,他作为京营提调,负责京营内部沟通,却没有将叛军即将袭营的事告知张仑,让张仑以身犯险,而且最终还是由边军的刘序不顾一切营救,这让他非常惭愧。
“大人。”
张仑胳膊、腰身、大腿好几处受伤,包裹得就跟粽子似的,见到沈溪进帐来,有气无力地招呼一声,想要起身行礼却发现做不到。
沈溪示意张仑不要轻举妄动,旁边刘序道:“大人,卑职没有保护好张将军,张将军不知叛军会来袭,所以……”
说到这里话就卡住了,虽然刘序在救张仑上立下功劳,但在防御敌袭上却因意气用事而出现纰漏,南方营地差点被叛军攻破,虽然最终的结果却是全歼叛军,但这并不是沈溪希望看到的情况。
刘序明白自己的功过是非,希望自己的功劳能将过错掩盖,如此他也不奢求其他什么奖赏。
宋书抱拳行礼:“大人,是末将的错,末将没有及时将叛军来袭之事告知到张将军,才令他犯险。”
“你们在做什么?”沈溪厉声喝道,“你们身为统军大将,理应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现在是你们在这里检讨过错,甚至跟本官讨价还价的时候吗?谁给了你们这样的权力?”
沈溪在这些人中年岁最小,但地位却最高,他的话没人敢质疑,当他发起火来,军中上下无不感到害怕。
沈溪冷笑不已:“看看你们,有把自己份内的差事做好吗?张仑负责巡营,遭遇敌袭,在没有接到上级命令的情况下,主动出击乃是他应尽的责任!反观你们呢?刘序,你身为前线指挥官,本该站在镇守营地的第一线,却为了救人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弃之不理,若防线因你的失误而崩溃,三军将士也要为你的意气用事而葬身於此?”
在沈溪的质问下,刘序感觉颜面无光,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来他在军中很受人尊敬,此时却被骂得狗血淋头,还不能说是沈溪故意找茬,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沈溪说的是大实话,此时说这些更像是怒其不争。
沈溪又看向宋书:“还有你宋副总兵,以前便跟本官出征西北,中途曾做过什么,你都忘了?本以为经过这些年历练,已知顾全大局,谁知道依然如此不省事……诚然,在张仑的问题上,你有过错,却非在这里废话的理由,本官希望看到你们现在在第一线杀敌……难道叛军的威胁已彻底扫除,营地内已不会有任何危险?你们敢在这里聚集?”
宋书单膝跪地:“末将愿意领罚。”
刘序也无奈道:“卑职愿意接受大人惩罚。”
旁边几名将领,神色都有所回避,此时都感到自己犯了错,不需要沈溪细说,他们也能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
沈溪厉声喝道:“还不赶紧去当差?”
沈溪喝令下,宋书马上带着手下离开伤兵营,边军一帮将领不敢怠慢,纷纷出门去了,营帐内只剩下刘序、张仑两个伤员和沈溪、唐寅。
张仑面色苦恼:“沈大人,说到有罪,其实全在末将一人之身,若非末将意气用事,也不会让刘将军身陷险地,几位将军也不会因此而自责,都怪我……我不该留在军中,给沈大人添乱。”
唐寅想说什么,但考虑到这场合自己没话语权,还是老老实实往沈溪身后一站,等着沈溪发话。
沈溪叹了口气:“其实你做得很好,遭遇敌袭,你能果断出击,延缓贼寇靠近营地的速度,乃是大功……但是,你若是在此战中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跟你祖父交待?他让你在军中历练,不是让你处处争先置身险地的,你乃将帅之才,不能为逞匹夫之勇而让自己犯险!”
张仑低着头,没有接沈溪的话,心底觉得自己很没用。
沈溪道:“这一战过后,你就负责练兵的事情吧,上战场还是交给下面的弟兄,至於刘序你……”
“大人,您只管教训。”
刘序眼巴巴地望着沈溪,一点没有跟沈溪强嘴的意思。
沈溪摇摇头:“你不是一次两次随我作战,道理比谁都清楚,你比老胡识大体,这也是紧要关头我总是让你负责全局的原因,但今天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卑职再也不敢了。”
刘序赶紧认错,脸上露出一抹哀求之色,生怕再也不能追随沈溪。
沈溪想了下,摇头:“你暂时官降两级,留在军中效命……日后看看怎么将功赎罪吧。”
沈溪这么说,便代表不能原谅刘序的鲁莽,意味着刘序很可能失去跟胡嵩跃、宋书等人竞争的机会。
刘序心中很是悲切,却能体会到沈溪的苦心,低头领命:“是,大人。”
沈溪道:“你们好好养伤,该说的话已经跟你们说了,再出现这样的错误,很可能会葬送你们的生命。若非叛军无心恋战,你们如何能逃脱敌人所困?不过也好,让你们吃到教训,总好过於等将来遇到真正的危险时,万劫不复……吃一堑长一智吧!”
这次张仑和刘序都只能低头,好像是在认错。
沈溪没再多言,他还有别的事情做,无法一直待在这边看望伤病号,带着唐寅出帐而去。
……
……
一战下来,成果颇丰,叛军另外一名统帅刘六被擒获,中原叛军除了齐彦名尚且在逃外,其余的主要首领基本都在这两战中被朝廷擒获。
官军中军帐中,刘六神情要比刘七平静许多,语气倔强:“沈大人,您要杀就杀,能死在您手上,也算是草民之福。只是那些贪官污吏,还希望沈大人能将其一并铲除,草民便代表中原百姓谢过大人厚恩。”
胡嵩跃冷声道:“你倒是明白事理,既如此你为何要造反?难道活腻了?”
刘六道:“若是这世道能活下去,谁愿意跟朝廷为敌?谁都知道沈大人的威名,自打知道沈大人亲自领兵南下,军中上下都愿意投诚,……我们被逼为寇,实在是苛政猛於虎,沈大人明察秋毫,应该知道这中原百姓日子过得有多苦。”
言语中,显示出刘六很有政治头脑,在这种处境下说话还能做到不卑不亢,说明其的确有当统帅的能力。
沈溪点头:“你们兄弟为中原百姓,倒是做过一些好事,但你们聚众反叛,导致朝廷赈灾不利,不知饿死多少人,而且你们强征壮丁参军,导致地方民生凋敝,生产耕种几乎完全停滞,接下来如果没有粮食运到灾区,必将是赤地千里的惨像!”
“还有就是你们连续用兵,姑且不说官兵阵亡多少,仅看看邓州城那些失去依靠的寡妇的悲惨处境,你就不感到内疚吗?无论如何,你们要接受朝廷审判,最多我会想办法给你们留个全屍!”
“那刘某就先谢过大人了。”
刘六对於自己是否能活命没有多少妄想,他明白领军前来偷袭沈溪所部没什么胜算,但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抗争,若是胜利功成名就不说,还可以迅速扭转中原战场的不利局面,再次恢复跟官军对峙的情况。败了不过是死罢了,仔细权衡后他做出眼下的选择。
沈溪再道:“至於你们军中沾了人命的悍匪,一律以军法处置,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本官此番到中原,除了平定叛乱,更重要是安抚灾民,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刘六道:“弊政不除,百姓谈何安居乐业?”
沈溪点了点头:“你倒是将中原弊政看得透彻,其实本官已打算上疏陛下清理皇庄和改革马政,你们操之过急,为了反叛朝廷甚至不择手段,你们在中原之地造成的杀戮,已非只是针对那些贪官污吏,普通百姓因你们流离失所,死伤者不计其数,这些都是你们的罪过。”
刘六摇头:“既要反抗朝廷,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官府征缴苛捐杂税时,也未想过治下的子民如何过活,我们所做,乃是反抗暴政,若是能顺利建国,可令天下百姓享受太平盛世,这不过是成就大事前的小小牺牲罢了!”
沈溪连连摇头,不过他没打算用大道理说服刘六,毕竟对於中原乱事急速恶化他也负有一定责任,要不是他将所有精神都放在对鞑靼用兵上,抽调京畿大量兵马,中原也不会出现兵荒马乱的状况。
沈溪点了点头:“那本官先代表中原百姓谢过你的好意……不过人情归人情,法度归法度,既然你犯下滔天罪行,那就该得到应有的惩戒。来人,将他收押,明日一并送到邓州,再押送京师等候有司审判!”
“得令!”
马九作为沈溪麾下专司处置战俘及跟胡琏对接的将领,马上行礼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