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要班师了。
原本军中很多人还在猜测,沈溪是否要等到秋末再撤兵,因为还没将巴图蒙克和图鲁博罗特这两个心腹大患除掉,虽然给草原制定了新的规则和秩序,但基础却不牢靠,谁让巴图蒙克才是草原正统的大汗,连那些不可一世的部族首领都不敢跟巴图蒙克对抗,一旦其杀回来,沈溪所做努力将付诸流水。
沈溪把撤兵时间定在八月初。
眼看已到七月底,撤兵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各路斥候陆续回撤至官山周边地区,相对於作战部队,沈溪对侦察兵更加看重,他并不想把这些立下大功的人留下,尽量把每个人都带回中原。
“大人,人已带到。”
这天沈溪在中军大帐接见阿武禄。
云柳带着侍卫把人押送进来,便站到沈溪身旁,其余人等皆退出大帐外。因为沈溪跟阿武禄说的话算是机密,沈溪不想轻易泄露出去。
沈溪善待军中将领,如此也间接导致属下会在私下诚议论一些事,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人多了总会想出一些好计谋,有助於打胜仗,但有时候这种主见也会影响到主帅的权威,而现在的沈溪需要隐瞒部分真相,不想让军中将士知道所有事情。
“哼!”
阿武禄的状况很不好,似乎生病了,进入到中军大帐后根本没法站立,只能瘫坐在地,不过神情一片冷漠。
沈溪侧身问道:“怎么回事?”
云柳行礼:“回大人的话,此女在赶来官山的路上,曾坠马受过伤,一直强忍着,这两日又感染风寒,已让军医为她诊治过,并无大碍昨天夜里她想逃跑,被守卫发现,射中了脚踝。”
沈溪曳轻叹:“昭使,你走到哪儿都这么特立独行这种情况你还想逃走,你当这儿是图鲁的军营?”
阿武禄声色俱厉:“你没资格指责图鲁,好歹他是名正言顺的汗位继承人,你连追杀他的勇气都没有,有何资格称雄草原?”
“闭嘴!”云柳怒斥。
她见不得阿武禄这样桀骜不驯的女人教训沈溪,沈溪身为大明兵部尚书,又是帝师,就连正德皇帝都不会对沈溪如此说话,一个好像丧家犬的女人却当面对沈溪无礼,让云柳无酚受。
当然,云柳这么生气,也夹杂有一些个人情感在内,连自己都解释不清。
沈溪曳道:“算了,还是不称呼你昭使了,你没那资格,最多是巴图蒙克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且你还是汉人,忘了自己的出身,你的野心,是促成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根本原因但不幸的是,就算我放你走,草原人也不会放过你。”
“你言而无信。”
阿武禄仍旧显得很强硬,对云柳的警告无动於衷,“之前你曾说过,只要我在汗部大会上帮助你,你就可以让我做哈屯,跟朱兰那贱人平起平坐请问你的信誉何在?沈大人?”
沈溪笑着问道:“我有答应过你吗?”
阿武禄继续指责:“虽然我提供的巴图蒙克的下落属於杜撰,但我说的那些话,还是成功帮你震慑住了那帮三心二意的草原人,不是吗?你现在居然说?你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沈溪对於阿武禄的强势早有预料,并不媳跟这样一个女人斤斤计较。但云柳却愤愤不平,死死地瞪着阿武禄,想要上前教训,但没有沈溪的命令,她还真没法用一些暴力手段让阿武禄屈服。
“你不过是丧家犬罢了。”
沈溪继续嘲笑道,“你确实不知道巴图蒙克在哪里,实际上,巴图蒙克已距离我们几千里,如今恐怕已经在满都海当年起家的漠北在我撤出草原前,他不会回来跟我交战,这辰争其实早已结束。”
“那你回去后怎么跟大明皇帝交差?”阿武禄似乎恼恨於沈溪擅自撤兵,用强硬的语气质问道。
沈溪神色平静:“我已经出色地完成陛下交待的任务,其实在榆溪之战获胜后,我便可以折返延绥,没必要发起追击,深入草原,但我没那么做,因为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穷追猛打,还有就是这种顺风仗最好打,基本不需要付出牺牲便有巨大的战果,事实也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你能体会到一个征服者心里的快乐吗?”
阿武禄望着沈溪,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无法理解沈溪的恶趣味∞论再自负聪明的人,都没法看懂沈溪所思所想,而沈溪的成就,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神秘。
“你准备如何疵我?”
阿武禄不再问沈溪撤兵的事情。
她知道无法靠自己的意志来改变沈溪的决定,那不如谈一点跟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那就是沈溪会如何安排她。
沈溪道:“你觉得,我用如何疵你?”
阿武禄看了看一旁的云柳,似乎想让云柳退下再跟沈溪单独叙话,但沈溪不会单独留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或许阿武禄不会刺杀巴图蒙克,但有绝对的理由行刺自己,这是个聪明的女人,一定会在行刺前做好所有准备,突起发难下,是有机会得手的。
“直说吧。”沈溪道。
阿武禄咬牙问道:“你杀了我儿子,是吗?”
“是。”
阿武禄问得干脆,沈溪的回答则更干脆,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把达延汗的血脉择地安置的事情,这其中就包括阿武禄的儿子。
阿武禄愤怒欲狂,大声嘶吼:“当初我背叛巴图蒙克,他都没杀我的儿子,落到你手里,却把我儿子杀了沈溪,你就是个恶魔。”
沈溪的声音异常平静,“巴图蒙克不杀你儿子,那是因为你儿子也是他儿子,他不杀你的原因是觉得没必要脏了他的手,又或者巴图蒙克对待他儿子的母亲时有些心慈手软吧其实他该早点儿杀了你,就避免你上蹿下跳,又到我跟前贡献你那些所谓的谋略,或许他还可以避免榆溪河的惨败!”
“大汗失败关我什么事情?那纯属他脑子发晕,才会疡跟你这个恶镊对*是我的话,知道你领兵出关,立即带领部族北迁,等你撤离后再回来!”
阿武禄咆哮一通,见沈溪无动於衷,又问道:“现在那个可索博罗特是谁?我昨晚发现换人了,你从哪里找来的傀儡?”
沈溪道:“那是个跟可索博罗特同龄的挟孩,我从汗部找来的,或许跟真正的可索博罗特还沾亲带故这些需要我提前跟你汇报吗?”
“你这是要坑害草原!巴图蒙克冲早会回来,你把黄金家族的血脉都屠戮干净了,你以为巴图蒙克不会报仇吗?”
阿武禄大声嘶吼,“沈溪,你做事为何如此不讲原则?你一边对草原各部族的人心慈手软,一边却用血腥残酷的手段做愚蠢的事情,简直不可理喻!”
沈溪笑着回答:“我做事是否愚蠢,你没资格评价,你不是问我怎么疵你吗?很简单,我准备把你带回中原,幽禁至死。”
阿武禄怒不可遏:“你囚禁不了我,我会自己寻死,不会给你机会。”
“你不会的。”
沈溪笑眯眯地说道,“旁人我或许不了解,难道对你阿武禄的为人还不清楚吗?你是个能忍辱负重之人,哪怕给你一丝一毫的希望,你也会死抓住不放,若你是轻易寻死之人,怕是早就自我了断了吧?”
阿武禄脸色非常难看,不明白为何沈溪会掌握她的底牌。
她很清楚,只要沈溪不杀她,她绝对不会主动寻死,因为她心中有一股执念,让她会为了理想去奋斗,那是一种可以获得权力和地位,往上升的期冀,是一种让她可以放弃所有原则追寻的东西。
沈溪道:“你儿子死了,不过我已经给你找到替代品,如今就在营地里你说他是你儿子,谁会质疑?”
阿武禄呼吸很不匀称,愣愣地看着沈溪,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沈溪再道:“我给了你希望,是因为我知道,你将来对我或许有用处,当你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我没必要杀你你的野心,还有你曾为昭使的身份,都可以为我所用现在你是阶下囚,如果你答愈我合作,从今往后就不再有人束缚你的自由。”
“我很清楚,你不会逃走,因为就算你回到巴图蒙克身边,他也不会给你这种希望,甚至会迁怒於你,置你於死地。这天下间能给你机会的人,只有我一个。阿武禄,你还想逃走,或者寻死吗?”
阿武禄没有回答沈溪的问题,仔细思索后问道:“所以,在巴图蒙克和图鲁死后,你想利用我来统治草原?”
沈溪笑道:“未来的事情,谁会知道呢?将来局势千变万化,但至少在几百种可能之中,有那么一两种,你会成为草原上说一不二的女人,这不正是你苦苦追寻的东西?”
“行!”
阿武禄的回答很直接,但随即又好像个疯子一样说道,“但你要给我一个孩子,不是巴图蒙克的,也不是你沈溪的。你要给我找个男人,我要让我的血脉传承下去,将来这个孩子或许会成为草原的大汗,你一定要满足我的心愿!”
沈溪没说什么,而旁边的云柳则用怜悯的目光望着阿武禄,感觉这个女人已经走火入魔。
沈溪叹道:“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赐给你,但不是现在,一切要看你的诚意,你现在的涅让我怀疑你是否能活到我用得上你的那一天,所以也请你拿出一点诚意来,让我觉得你确实是想跟我合作。”
阿武禄忽地从地上站起来,好像所有的伤惭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