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琏非常惊讶,问道,“既然知道,沈尚书还让荆将军以少量精兵平寇?”
沈溪叹息道:“我正是要训练他临场应变的能力,给了他一兵不折的限制,他只要能把所有人马带回来,就算完成任务……如果他非要恋战,那就必须达成我交待的条件,这算是一次考核吧。”
胡琏很不理解:“沈尚书便以如此方式考验手下?”
沈溪道:“重器兄或许不清楚出塞后是个什么情况吧?我手下这些人,多数都要领兵孤军深入,以极少兵马吸引鞑靼人的注意力,不可能随时都在我跟前听候调遣,需要他们在难以分清东西南北的无垠草原上做出合理的军事调动,如果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命令,那战事如何进行下去?”
胡琏低下头,认真思索沈溪说的话,随即他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沈溪之前让他做出的选择,到底出征后是顶在第一线还是守在君王身边伴驾的问题。
当时他选择的是伴驾,这是个非常安全,甚至可以说保守的选择。
而现在那些跟着沈溪的将领,则要完成比他差事凶险百倍的任务,分兵出击,以小股人马深入草原腹地,与鞑靼兵马周旋,到时候可能距离中军距离几百甚至上千里,那时所有人只能根据临场变化做判断。
胡琏为难地道:“原来沈尚书是用心良苦栽培他们,不过……就怕出什么变故。”
沈溪摇头:“如果现在一点小变故都无法承担,马上到来的战争,他们就不必参与了,因为那比这个残酷多了,动辄粉身碎骨。这只是一场小考罢了!”
……
……
知道有大批贼寇逼近五宫淀,沈溪既不派人增援,也没有即刻招人回来,好像任由荆越带着五十人马去送死一样。
沈溪算了算时间,荆越应该会在下午抵达五宫淀周围,交锋大概是黄昏时分,也就是说结果传到他这里,最晚也就二更天。
沈溪让军中加强戒备,所有外出训练的人马撤回,在营地周边挖掘战壕,设置拒马、鹿砦,重复当初在土木堡所做一切,把营地外的地方当作荆越自由发挥的空间。
胡琏早早回营,也安排好防守……按照沈溪吩咐,不能派人援助五宫淀战场,如此一来方圆数十里,基本成了荆越个人表演的舞台。
一直到二更天过去,沈溪都没得到前线战报,这让他有些疑惑,虽说这次对荆越满怀信心,但也怕荆越胡作非为把他交给的五十名士兵葬送在五宫淀芦苇荡中。
直到三更,才有出击人马的消息传回,却不是凯旋而归,而是荆越带着五十名兵丁灰溜溜撤回营地。
沈溪没有出去迎接,留在中军大帐等候。
荆越灰头土脸出现在沈溪面前,跪下来认错:“大人,末将回来了。”
沈溪故作不解地问道:“荆将军这是凯旋而归?为何如此落魄?”
荆越不忿地道:“贼人数量太多,大概七八百,末将领兵袭扰一段时间后发现根本不能得胜,只能先偷偷收割一批脑袋回来,然后从长计议。按照大人吩咐,末将没折损下面的弟兄,出去时多少,回来就是多少。”
说话间,马九进帐,向沈溪行礼:“回大人,荆将军所带人马一个不少,带回四十多颗贼寇头颅,几乎人手一个。”
沈溪点了点头:“看来你还记得本官是怎么说的,把弟兄们一个不少带了回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铩羽而归。”
荆越抬起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沈溪,好像在问,全身而退都不行吗?那可是十倍於己的敌人,我现在能把所有兄弟平安带回来已属不易,还能有何要求?
后面进帐的马昂等人也觉得沈溪对荆越的要求有些过分,一个个低着头,脸上满是同情之色……他们自问就算自己领兵,也不可能让沈溪满意。
沈溪道:“这次你作为先锋官,折损我军威风,不过好歹你还击杀一些贼人,算是将功补过,本官也就不奖不罚。”
“多谢大人法外开恩。”
就算荆越心中再不忿,也只能低下头乖乖认错,此时跟沈溪死强没有任何好处,毕竟是在中军大帐中,沈溪没有称呼他“老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也就不敢为自己开脱。
等荆越起身走到一边,沈溪环视一圈,道:“本官所查,这次贼人数量暴增,乃是周边落败贼寇聚在一起,可说是逃兵的集合……”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连荆越也有些后悔,暗自嘀咕:“原来是一群逃兵,如果我再派人去袭扰一番,等寅时人处於最疲倦的时候突然杀出,做出大军压境的模样,那些逃兵非炸营不可。唉!怪不得大人如此生气。”
沈溪看着在场之人,问道:“你们谁愿意带兵去将这群乌合之众剿灭?本官愿意调拨二百人马。”
虽然都知道敌人是由逃兵组成,但也清楚数量足有七八百之众,沈溪只调拨给二百人马,又是在黑夜之中,这差事难度就显得大许多,毕竟这时代的人通常有夜盲症,出状况的可能性非常大。
荆越想主动请缨,却被王陵之抢先一步,“大人,让末将去吧,末将定保手下弟兄完好无损回来,死一个,末将拿脑袋抵命。”
沈溪看了荆越一眼。
荆越本已迈出一步,又退了回去,显然不敢确保自己带二百人马出击能全部平安无事回来,换了旁人或许不知者无畏,但之前他带五十人出去,已充分感受到要把每个人都看住有多难,更不要说人数一下子翻了四倍。
沈溪道:“王将军做事太过鲁莽,本官要求智取,而不是力拚,所以你不适合担当这次任务,还有谁觉得自己有勇有谋,可以承担此重任?”
马九站出来:“大人,请让卑职试试,卑职愿领兵出征。”
就算马九请命,可沈溪的目光始终落在荆越身上,这让荆越非常尴尬,很快马昂等人相继站出来请命,拍着胸脯表明决心和勇气,中军大帐内的气氛随之高涨。
只有荆越站在那儿,脸绷得很紧,等所有人都请过命,他才走出来:“大人,之前一战乃是末将负责,对五宫淀周边情况十分了解,这深更半夜的,让诸位同袍前去,怕是会有闪失,不如依然让末将领兵。”
沈溪笑了笑,道:“本官还以为荆将军怕了呢。”
荆越苦着脸道:“末将领兵最不济也是全身而退,怎会害怕?不过末将有请求……”
“说!”
沈溪很干脆, 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荆越道:“末将请求大人以中军主力在后,为末将造声势,如此末将才更有把握将贼寇一举歼灭,请大人准允。”
说到这里,荆越单膝跪地作请,旁边人都用鄙夷的目光望着他。
老荆你可真差劲,让你带五十人,拥有新式火器,面对溃军的集合体,却落荒而逃,以至於贼寇声势大涨,现在多给你多调拨一百五十人,你居然还要大人增兵壮声势,你怎么这么怂?
沈溪却点头:“也是,为求稳妥,一战歼敌,荆将军的请求并不过分,本官同意派出兵马呼应,让荆将军可以在战场上好好发挥……传令下去,半夜起行,全军挺进五宫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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