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根本不理会自己的女儿,只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沈溪。
沈溪苦笑道:“娘,您先带十郎和亦儿从后门走,这边的事情由孩儿应付……夫人,你送娘离开。”
“是,老爷。”谢韵儿在沈溪面前显得很是精明干练,过去便要扶周氏,却被周氏一把推开。
周氏显得很生气:“怎么,娘说的话不好使?问你话也不答,到底那小孩是什么来历?”
谢韵儿赶紧解释:“娘,让相公去吧,有些事……没法解释。”
沈溪脚步不停,咳嗽道:“宫墙内除了皇帝还有谁?连得罪当今圣上都不知道,还在这儿瞎嚷嚷,是想让沈家大祸临头,甚至抄家灭族吗?”
说完,沈溪不顾周氏惊骇得目瞪口呆,径直离开后院。
等沈溪走远,周氏才从失神中平复下来,捏了自己的脸一把,怎舌道:“乖乖不得了,那就是皇帝?一个小屁孩居然就是皇帝老儿?哎哟喂,那不是说,咱闺女把皇帝给打了?哎呀呀,亦儿,你个小兔崽子,老娘没你这娃子!”
……
……
朱厚照在书房内等候。
他随手拿起沈溪放在桌上的手劄看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便沉溺其中。
沈溪平时有记录生活起居的习惯,偶尔还会写一些生活感悟,但沈溪清楚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涉及朝中事务,沈溪都用会一些似是而非的字句记录,过后便会销毁,故此所写手劄上没留什么大不敬的东西。
朱厚照之所以感兴趣,是因为沈溪记录了他对行军打仗的感悟。
平时朱厚照不爱看书,看得进去的只有武侠,但那些武侠他已经看腻了,许久不看书的他,现在却仿佛发下新天地,一看就入神了。
马九和小拧子侍立在旁,没有吱声,生怕干扰朱厚照的思绪。
许久后,外面传来脚步声,朱厚照全神贯注没有留意,马九和小拧子却侧头看了过去,等看清楚是沈溪进来后,小拧子凑到朱厚照跟前低声提醒:“陛下,沈大人来了。”
“嗯?”
朱厚照这才回过神来,迷惘地向四周看了看,倒让小拧子有些莫名其妙。
朱厚照如梦初醒,拍了拍脑门儿:“你看看,朕都糊涂了,这是来探望沈先生病情,谁知道居然看书看得入了神,沈先生……沈先生来了?”
沈溪刚进门,朱厚照这话好像有意说给他听的,随即朱厚照站起身来,绕过书桌,恭敬相迎,那边沈溪赶紧行礼:
“陛下亲临,未曾远迎,请恕罪。”
沈溪没有下跪,他脸色蜡黄,气息粗重,看上去憔悴至极。房间内光线不足,朱厚照见沈溪一副病秧子的模样,疾步上前相扶,口中道:“先生实在是太多礼了,本来朕应该到你病榻前探望的。”
“咳咳!”
沈溪咳嗽两声,道,“微臣未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只是连日劳累,身体实在撑不住,只能先休养调理一番,未曾想陛下会亲临……”
朱厚照扶着沈溪往里走,沈溪坦然接受,从大的角度来说,这是君臣关系,但从小了说,沈溪到底是朱厚照的先生。
学生探望先生的病情,还让先生从病房中走出来,扶一下也是应该的。
朱厚照道:“先生请坐,朕来得实在太过唐突,也是之前未曾想清楚,到了后才想起没带太医一起来,不过朕记得,先生祖上应该是做大夫的吧?”
沈溪没有落座,笑了笑道:“陛下记得没错,家里的确做过药材生意,不过不是什么医药世家出身,而且微臣也通一些药理,这次的病,可以说是积劳成疾……陛下放心,并无大碍。”
朱厚照仔细打量沈溪的脸,暗自揣摩沈溪是否真的病了,看了很久,却瞧不出个之所以然来。
不过沈溪身体状况不佳,却看在眼里。
沈溪一点儿也不避开朱厚照目光的意思,心想:“你小子哪里是抱着关心而来,分明是想探查一下我是否真的生病了……但就算你认定我装病又如何,难道还能对我降罪不成?”
“来之前没考虑清楚,到了后才发现此行纯属多此一举,以你的身份,其实完全可以派个太医或者太监作代表,或许太医还能顺带诊断一下我的病情。”
朱厚照看了半晌,没瞧出问题,问道:“先生为何不坐?”
沈溪道:“陛下在,臣岂能就坐?”
虽然沈溪看清楚朱厚照脸上的伤口,但故意不说,只要皇帝不提,沈溪不会主动道歉,全当不知。
而朱厚照好像也忘了有这么回事,直接道:“现在先生不用把朕当作君王,朕只是您的学生,您为朕做事,积劳成疾,朕来探望,理所应当……要不这样,沈先生跟朕同坐可好?就当是朕为沈先生赐座。”
“多谢陛下体谅。”
沈溪恭敬施礼谢恩,之后等朱厚照坐下才在旁边落座。
丫鬟进来,为朱厚照和沈溪奉上茶水。
朱厚照拿起茶杯,没有丝毫顾忌便喝了一口,随即砸吧砸吧嘴,点头表示嘉许:“先生府上的茶水,似乎比别处更为浓香,看来府上有精於此道之人。”
沈溪听出朱厚照话语中带着惆怅,显然是想起了精於茶道的锺夫人。
奈何直至今日钱宁也未从辽东把锺夫人给找回来,可以说朱厚照对刘瑾有成见也是从刘瑾一次次拿锺夫人的事情晃点他开始。
沈溪道:“只是家乡普通的茶叶,比不得贡茶。”
朱厚照叹息:“以前朕认识一位茶道高手,能把平淡无奇的茶叶,冲泡出让人回味无穷的味道,可惜啊……”
沈溪不由眯眼打量朱厚照,心想:“你小子是来探病,还是来问锺夫人的事情?你不是要表达一个皇帝对臣子的关心么?这就是你的表现方式?”
沈溪道:“故人已去,有些事情陛下不必怀念,人总要往前看。”
“嗯!?”
朱厚照一时间没听明白沈溪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溪再道:“陛下亲自登门探望微臣病情,朕铭感於心,但如今天色已晚,陛下应当早些回宫才是……毕竟陛下才是大明柱石所在,切不可疏忽大意。”
朱厚照忽然意识到在沈溪面前提锺夫人的事情有些失礼,他一向随口说话,根本不过脑子。
朱厚照道:“沈先生这一病, 朝中的事情让朕非常为难,有些事情想当面跟先生求教。”
“不敢当。”
沈溪站起身来,恭敬行礼,“陛下有何问题,微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厚照点头:“朕想问你关於朝中人事安排,包括司礼监掌印太监之职……朕记得曾跟你说过。”
沈溪摇头:“这件事,陛下更应该去问谢阁老,到底谢阁老才是先王托孤的顾命大臣,微臣在朝中资历浅薄,有些事实在轮不到微臣来提,若进言不当,谢阁老会有所怪责。”
“原来你是怕谢阁老怪罪啊。”
朱厚照恍然大悟,稍微思索后,道,“你怕得罪谢阁老,是怕惹恼朝中那些文官吧?也罢,朕不为难沈先生,这些事既然沈先生不方便说,那涉及用兵和西北地方事务,朕总可以向沈先生请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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