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宝司所设御座已完备,锦衣卫、金吾卫等侍卫列队整齐,教坊司礼乐班、舞队都在一旁候着,百官於殿外东西面向而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百官默不作声,只等皇帝抵达,便入殿就坐,开席饱餐一顿。
可惜过了吉时,仍旧不见朱厚照身影。
此时百官中开始出现“嗡嗡”的议论声。
谢迁作为内阁首辅,也是准备在这次赐宴中有所动作之人,这会儿心中烦躁不安,一直往奉天殿内丹陛两侧看,可惜莫说是朱厚照了,就算是个闲散人员也没有见到。
沈溪态度淡然,站在那儿好像没事人一样,就跟那天在干清宫外候驾没什么区别。
身旁工部尚书李鐩低声问道:“之厚,陛下为何还未至?”
“或许是在宫外有什么事耽搁了。”沈溪随口挥道。
“啊!?”
李鐩疑惑不解,“陛下此时尚未回宫?这……这怎么可能?”
沈溪道:“若陛下在宫内,这会儿不可能没有内侍前去通知,除非陛下抱恙在身……我等已多日未曾见到陛下,现如今陛下身体如何也不知晓,只能稍安勿躁,天塌下来也不是我等顶着。”
李鐩脸上涌现一抹苦涩的笑容,探头往谢迁那边看了一眼,发现谢迁正在跟焦芳和王鏊说话,微微叹息一声,低下头,学沈溪闭目假寐,神游天外。
但李鐩始终不是沈溪,他对朱厚照的情况完全不了解,想静下心来很难。
一直等到上更时分,谢迁再也忍不住了,走到武将那边跟张懋商议,似乎想找人去跟朱厚照打招呼。
张懋这会儿正跟国丈夏儒闲谈,见到谢迁前来便觉头疼,他实在不愿跟皇帝及阉党发生直接冲突。
“……於乔,稍安勿躁,我看多半过会儿陛下便会现身,难道你还担心谁在背后搞鬼不成?欺君可是死罪,没人有那胆量!”
以张懋的意思,这次赐宴,摆出偌大的阵仗,还是朱厚照自己提出来的,谁敢阻挠纯属找死,就算没及时通知到朱厚照也罪莫大焉,足够那些内侍喝一壶的。
谢迁皱皱眉头,心里琢磨张懋的话,感觉不应该会出问题,於是又退了回去,心里暗自嘀咕:“刘瑾要是敢阻碍陛下前来,那真叫吃了熊心豹子胆……陛下回头能不追究他的罪过?”
隐约间,谢迁反倒希望朱厚照晚点来,这样就可以趁机攻击刘瑾等人办事不力。
结果又等了一个时辰,眼看已是二更天,这下谢迁彻底等不住了。夜深人静,若是换了平时,在场这些人基本都进入梦乡,没人会在正月间站在外面吹冷风。
谢迁忍不住对锦衣卫的人喝斥:“去请陛下来,就说众臣已等候两个多时辰,陛下再不来的话,赐宴到底是否进行?”
……
……
可惜就算谢迁发火,也不好使。
司礼监不表态,锦衣卫哪里敢随便造次?
这件事明摆着有问题,其中蹊跷颇多,谁敢跳出来担责?
谢迁这边找了太监和锦衣卫的人好一通责骂,没什么意义,他想去找熟识的内侍,却发现奉天门周边一个都没有。
最后,谢迁把目光放在了沈溪身上,到了这个地步,他觉得只有沈溪能稍微提出一点建设性意见。
他跟沈溪站得本就不远,甚至他的呵斥都被沈溪听得清清楚楚,要找人只是几步路的事情。
“之厚,你出来一下。”谢迁招手道。
沈溪原本在闭目养神,闻言不由打量谢迁,脸上带着一抹无奈之色。
跟着谢迁走到一边,谢迁问道:“你知道陛下是怎么回事吗?”
沈溪道:“阁老难道之前一无所知?”
“听你这意思,你是知情不报了?”谢迁黑着脸问道。
沈溪发现,最近这段时间谢迁越发冲动易怒,对别人还好点儿,一见他恶言相向,好像二人是冤家对头一般。
沈溪叹道:“阁老跟我生气没任何意义,陛下这会儿多半不在宫里,或许在刘瑾都找不到的地方,如此一来,就算事后陛下要追究责任,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谢迁眉头紧皱:“你是说,陛下现在何处,连刘瑾都不知?”
沈溪摊摊手道:“事情多半如此,若不然恐怕刘瑾比阁老还要紧张,因为这赐宴可是陛下委托他办理,你说要是事情办砸了,他能没有罪责?”
“嘶!”
谢迁吸了口气,显得很懊恼,“还别说,你小子说得有几分道理……可就算陛下如今就连刘瑾都找寻不到,但……事情多半也是刘瑾捣鼓出来的阴谋。”
沈溪笑了笑,道:“就算知道是刘瑾在背后操纵这一切,阁老能有什么办法?”
谢迁瞪着沈溪:“你既然知道刘瑾要搞事,怎不提前防备,让他阴谋得逞?”
沈溪委屈地道:“阁老提前就没想过刘瑾会搞鬼?可就算猜中又如何,陛下人在何处,阁老知晓吗?”
“这……”
这下谢迁被问住了。
之前他不过是迁怒沈溪,仔细回想,其实这件事跟沈溪半文钱关系都没有,现在只是事情发生,猜想是刘瑾在背后做了手脚,但具体是如何做到的,现在朱厚照人在何处,都是未知数。
“也罢!”
谢迁终於妥协, 看着沈溪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继续在这里等下去,什么事都不做,让刘瑾的阴谋得逞吧?”
沈溪摇摇头:“除了在这里等下去,似乎我等无法可想……阁老现如今能离开宫门,派人找寻陛下?退一步说,就算找到陛下,这赐宴还有何意义?”
谢迁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伤心、绝望和沮丧溢於言表,他轻叹一声,跟着摇头,似乎对朱厚照已彻底死心。
最后,谢迁对沈溪摆摆手,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步履蹒跚地回到候驾的地方,学着沈溪的样子,站在那儿不声不响,对身周事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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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