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钧夫妇穿过月门进入中院,径直来到正堂。
正堂的窗户纸已经是千疮百孔,当初堂上置办的雕花红木家具、蜀绣屏风和古董花瓶一概不见,只有堂中央摆着两张简陋的竹椅,显得破败不堪。
周氏环视一圈,连连摇头。
此时留在前院的谢韵儿,已让人把随身携带的行李收拾妥当,留下一些生活日用品,其余的箱子由负责沿途护送的二十多名京营官兵以及差不多数量的车马帮弟兄,驱车前往官驿去了。
沈家根本就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谢韵儿之前就已经跟沈明钧夫妇商量好,谢恒奴、陆曦儿等女和随同人员一起住官驿,平常时候则跟着沈明钧夫妇向李氏行礼问安,探视一下病情便可。
谢韵儿懂医术,她觉得自己可以帮上忙,所以决定留宿沈府。她打算等沈家这边安顿好,再回娘家探望父母兄妹。不过谢家人都住在府城长汀县城,而非宁化县,虽然两个县城间距离不是很远,但在这个时代,怎么也得花费一两天时间。
谢韵儿带着小玉走在前方,后面跟着沈溪的几个妾侍,至於儿女则由奶娘和丫鬟看管,留在前面的院子。
沈溪的弟妹,十郎沈运和沈亦儿则被绿儿牵着手缀在后方。
沈亦儿刚跨进月门,人已经开始闹腾,非要捏着弟弟的两个耳朵走,沈运傻呵呵笑着,似乎被姐姐欺负很开心。
“爹,娘,你们见过老夫人了?”
谢韵儿跟小玉一起进入中院正堂,看了沈永卓夫妇一眼,虽然沈永卓夫妇名义上是她的兄嫂,但因她有诰命在身,无需行礼。
沈永卓夫妇显然没意识到这一层,他们当然不会去给自己的弟媳妇行礼,如此双方相处也就多了几分生分。
周氏见大堂上没人,问道:“大郎,你祖母平时最喜欢留在大堂这边,她现在人不在,会在哪儿?不会是你祖母陪着你父母和三哥一起去卖老宅了吧?每次都心急火燎把我们叫回来,此番不会是又诓骗我们,到头来你祖母屁事没有,我们走这一程可不是百十里,那可是好几千里……”
沈永卓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涨红着脸,瞠目结舌。吕氏见状赶忙回了一句:“老夫人在后院她的厢房里。她老人家已三日未进膳,今早勉强喝了一碗粥,不过大多吐出来了……”
听到这话,沈明钧两眼一红,眼泪差点儿没滚出来,他再也忍不住,急匆匆往内堂跑去,连妻子都不管不顾了。
周氏伸出手想抓丈夫的后襟一把,却没抓住,只能迈着小步往里面追,后面沈永卓夫妇跟着一起进到第三进院子。
谢韵儿摇了摇头,对跟进来的几人道:“十郎、亦儿,你们跟着小玉姐,一起去见你们祖母,君儿、黛儿,你们俩跟我进去,小文和曦儿留在中院堂上这边等候……”
此刻要去见沈家辈分最尊的老夫人,必须讲一些规矩,沈家人跟非沈家人得分清楚。
沈运是老太太的孙子,还是小孙子,沈亦儿年幼没嫁人,同样姓沈,必须要进去。谢恒奴跟谢韵儿一样,虽然姓谢,但现在嫁进沈家门,就要冠上夫家的姓氏,连同嫁进沈家的林黛,都必须进去探望老夫人。
虽然进入后院的人不多,但加上沈永卓夫妇,一时间也把李氏的房间给挤满了。后堂东厢房,周氏见到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床沿边,沈明钧进去后,泪如雨下,也不多说,“砰”的一声直接跪倒在床榻前,每一声都带响地磕了三个头。
李氏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整个人好像已经僵直了,这画面让周氏感到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