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要让沈溪改座已不可能!
作为新任总督,沈溪一上来就给在场的官员和士绅出了道难题,就算在场每一位都“久经战阵”,也架不住沈溪给予的强大压力。
好在郭少恒有头脑,招呼了一下,让两桌客人对调,就此落座,至於谁靠得沈溪近一些谁又离得远一些都没太大关系。
以前想尽量坐得接近沈溪的,现在反而想保持距离,免得因为触怒沈大人,而遭致无妄之灾。
郭少恒作为宴席主持人,等所有人都落座后,便让布政使司衙门自武昌府教坊司请来的歌姬给宾客倒酒,等满上后他举起酒杯,道:“沈中丞,在下谨代表湖广官绅百姓,恭迎您驾临,先干为敬!”
沈溪这边酒杯还没拿起,郭少恒那头已经仰面干下,只能摇摇头,苦笑着饮下一杯。
到第二杯上,郭少恒才与在场官员和士绅,一起为沈溪敬酒。
沈溪抬头看了看,本不想再喝酒,但为了应酬,他不得不又饮下一杯。
酒过三巡,众人相继坐下,郭少恒仍旧站在那儿,笑着说道:“沈中丞,您新到地方,对湖广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在下不及跟您详加介绍,且在下非湖广人,若以后您对地方上的情况有何不解,只管问询在座士绅便可!”
郭少恒自称“在下”,意思是他今日不是以官员身份出席,而是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人。
但沈溪却不会跟着自降身价,他如果太过平易近人,地方官员和士绅就不会怕他,甚至可能给他使绊子。
这年头,就是比谁的拳头大,沈溪当过督抚,从闽粤之地得来的经验教训,官员多有敷衍上司和欺善怕恶的心态。
沈溪道:“本官履任地方,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如果真有什么情况不清不楚的话,本官也不会客气!”
郭少恒笑着点头,又为沈溪引荐同桌中并非官员的二位:“沈中丞,单独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武昌府文家家主,文琴竹文老先生。这位是襄阳府锺安锺老先生……如果您有什么事情,可向二位老先生求教,必有所收获!”
两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慌忙站起来给沈溪行礼。在场这么多人中,没有官职在身还能列入首席足见身份地位不一般。
沈溪细细一想,大概便明白了,他没有起身,而是抬头看向二人,问道:“二位中哪一个的家族经手茶叶生意?”
文琴竹和锺安明显一怔,郭少恒已代为回答:“回大人,是文家!”
沈溪再次问道:“那锺家就是经营官盐买卖的咯?”
郭少恒苦笑一下,解释道:“中丞大人,很多事并非如此界定,地方士绅多少都有经营柴米油盐买卖,为朝廷课赋增收,安定一方做出了杰出贡献。在场士绅中有许多其实也在做这些买卖,并非文家和锺家专营!”
沈溪点头,一些事其实不用别人点拨,他在官场多年履历丰富,当然明白其中的奥秘。
在粤省时沈溪就清楚,大明盐茶经营由朝廷垄断,施行的是引盐法和引茶法,除了特定官商外,没人能经营这一行当。
地方上经营盐、茶的官商大多属於世袭,几代人都负责一地的盐茶买卖,一级压一级,就好像传销,顶层利润最丰厚,逐级摊薄,到底层的盐商、茶商基本已经没什么利润可言,因为官府在地方上有盐茶指导价,街面上商贾赚的都是辛苦钱。
像文家和锺家这样作为湖广一省盐、茶买卖顶层的大商贾,利润极为惊人,由於长期扎根地方,广罗关系,可谓货真价实的地头蛇,手头的权力不小,甚至可以用银钱和财货到京城或者南京走动,左右地方官的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