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2 / 2)

江山如此多娇 泥人 3596 字 1个月前

「可我动也动不得,说也说不出呀,师妹!」我心底呐喊着,偏偏连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柔从我眼前消失,就觉得心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喉头一甜,「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这才能活动起来,急忙拧身追出门外,外面树影婆娑,月华如水,却哪里还有魏柔的影子!

「师妹!师——妹!」

我不甘心地大叫数声,只惊起宿鸟一群,招来骂声一片,心中既悔且恨,「哇」地又吐出一大口血来,就觉得天上满天星斗齐齐转动,心底念一句「造化弄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柔!」

睁眼便看到了绣着五彩鸳鸯的月白枕套,一股淡雅的香气随即钻进了我的鼻子,透过碧纱厨的帏帐,窗前正是一张精美的梳妆台,台上摆着几只像是装着胭脂水粉的小盒,案头还有一盆水仙含苞待放,愣了一下神,我才意识到自己大慨是睡在了云仙的绣房里。

魏柔大慨是一去不复返了!

愣了一会儿,我才一提内息,果不出我所料,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内力只剩下了不足七成,估计没有三五个月别想复原,不过我心里并不如何担心,反正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眼下都在观望风声,一时倒不会有什么大的举措。

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未着丝缕,左右看看,也没发现自己的衣物,只好大声叫嚷起来。

「云仙,云仙…」

「哼,那狐狸精把你害成了这副模样,你还惦记着她,是不是脑子坏掉啦?」外屋有人应道,接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宁馨?

光听到那略带着一点稚气的甜美声音,我心底就一声轻叹,自己到底落在了这个小妖女的手里,不必如何推敲,我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云仙见我晕倒,便报告了老鸨,恰巧充耀发现白牡丹被人赎走,也来找她,於是就发现了我。只是宁馨打的什么主意,一时还弄不明白。

果然一个颀长的身影停在了碧纱厨外,只略微冲疑了一下,少女就挑开了帐帘,那张天真无邪颇有些倦意的脸上透着七分得意两分关切一分羞怯,不是宁馨是谁?

「害我的人是你赵大小姐才对。」我苦笑道:「拜托,可否帮我找件衣服先?」心道,看这丫头的模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倒让我一肚子怨气无从发作。

「又不是没见过。」宁馨飞快道,目光落在我健硕宽阔的胸膛,一抹桃红悄然飞上她的双颊。

照我以往的脾气,我百分之百地会先回她一句「你还摸过呢!」然后把大被一掀,就这么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然而眼下我却没了这份心情,望着窗外豪雨如注,天色昏暗无比,便问道:「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这么饿?」

「你都昏睡两天了,能下饿吗?」说完,少女便转头吩咐外屋的丫鬟把米粥端进来。

「两天?!」我眉头顿时一拧,两天没露面,白澜岂不要找疯了?万一皇上这时候再召见我…身上顿时惊出了一层细汗,心里已不敢再想下去了。

事已至此,一切都听天由命吧!

接过一碗参苓粥,我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那粥熬得又濡又滑,手艺竟与无瑕不遑多让。粥的温度也凉热适中,显然花了宁馨不少心思,我不由得称赞起来。

「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熬什么粥哪!」

宁馨只是欲盖弥彰地回了一句,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的黄花梨八足圆凳上,饶有兴趣望着我,看了一小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

「你这人挺斯文的嘛,换做是我饿了这么久,早狼吞虎咽了。可你…可你…」

「可我为什么做出了有辱斯文的事情来?」我接言道,宁馨脸一红,目光立刻转向了窗外,却又飞快地转了回来,气鼓鼓地道:「你要是敢乱说,我就阉了你!」

「小姐,你可是个大家闺秀哩,拜托你不要说这些脏字好不好?」我却毫不在意地随口道,一边把粥碗舔了个干干净净,想想心里倒有点可怜起她来。

或许在代王府里,她所接触到的男人,除了父兄和教书先生之外大慨都是阉人,才会对杜老四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那么感兴趣,反倒是我这眉清目秀的书生因为和阉人有点相像而受了冷落。

如果说有什么让她改变了印象的话,十有八九是因为她那一匕首没能扎死我的缘故。

想到这儿,我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腰间的绷带已经换过,药香中隐约透着一丝胭脂香气,不知是宁馨还是丫鬟给大夫打的下手。

「就说、就说!阉了你,阉了你!」

宁馨一下子气得满脸通红,恶狠狠地连说了好几遍,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胳膊做出斩切的动作,那模样就像是个未晓事的任性孩童一般,不仅我看得莞尔,连外屋的丫鬟都忍俊不止。

宁馨见了更是有气,劈手夺过我捧着的粥碗扔向外屋,骂道:「再笑,都把你们嫁作菜户去!」

外屋顿时没了笑声,几个丫鬟慌忙收拾起碎碗,都告退了。

「有脾气朝我头上发呀,关丫鬟们什么事儿?!」我不满道。

「哼,就你怜香惜玉!」宁馨气哼哼地瞪着我,我毫不退让地凝视着她,对望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噗哧一笑:「你这淫贼,武功好得很,人家哪儿还敢跟你发脾气呢!」

「好还被你紮了一刀?说起来你武功高才对。不过,那时候你竟敢叫你的师傅,还真是出人意料呢!」我似无心地道。

「谁知道你轻功那么好,人家只一眨眼,你就跑出去一丈多远了,心里害怕,当然要叫师傅了。」宁馨理直气壮地道,又似想起了什么,狐疑地问我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师傅?记得我当时只说了个『师』字呀!」

「她那么大年纪,不是你师傅就是你师娘,可她是个道士,不能嫁人的,自然是你师傅喽!」我解释道,又问后来结果如何。

「师傅说要回山悟道去了。」

我却从宁馨简单的一句话里听出了许多弦外之音,那一晚定然发生许多事情,只是她不愿意说而已。

这越发让我觉得她当时刺我一匕首绝非那么简单,而邵元节眼下即便还不知道练青霓的身份,对她也起了疑心,否则不会轻易让练青霓离去,因为毕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好鼎炉实在难找啊!

「那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回山去悟道?」我嬉笑道。

「悟你个头!」宁馨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不由又羞又恼,随手拿起一只胭脂盒儿掷了过来,嗔道:「乱嚼舌根子,老天怎么不把你嘴给缝上?」

「老天舍不得嘛!」我一伸手便接住了胭脂盒儿,看着式样眼熟,翻到背面,果然印着同心堂的标记,心下暗自揣测,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馆驿自然是不可能了,可外封藩王绝不可以在京拥有住宅,看这摆设用度,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朝中重臣之家。

眼角余光中却见宁馨眼睛倏地一亮,心里明白,自己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落在了她眼里,竟让她看出些许破绽来。

来到京城之后我才知道,同心堂的货品流入民间的少之又少,单单这么一小盒胭脂售价就高达千两,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师傅当年在京城偷香窃玉不知偷到了谁的头上,才弄到几盒,后来师娘得了,都当宝贝似的,而普天下能识得这个不起眼的「同」字标志的人非富即贵,宁馨心里大慨正凭这个猜着我的身份吧!

「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心中暗忖,伸了个懒腰,告诉宁馨我必须要走了。

「天不留人雨留人,李兄何不在此盘桓几日,也好让我兄妹一尽地主之宜!」

外屋突然传来充耀爽朗的笑声,而宁馨却一个高地蹦起来,叫道:「哥,别把你的破斗篷乱放,弄湿了我的宝贝,你赔得起吗?」

「咦,这会儿怎么嫌弃起哥哥来啦?」话音甫落,充耀人已经进了里屋,不等宁馨和他发火,飞快地道:「老太太招呼你去一趟,别让她等急了。」

宁馨大约看出充耀有话要对我说,并不多言,只做了个鬼脸,便出了里屋,不一会儿,就见她披着蓑衣消失在了浓浓的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