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月,乱穿衣」嘛!」南元子麻利地将滚烫的鸡汤浇在馄饨上,撒上香菜鸡丝,递给无瑕玲珑,憨憨笑道:「你要不要来一碗?」
「敬谢不敏了,这一路吃下来,我哪儿还有胃口嘛!」倒是无瑕食慾旺盛,估摸玲珑那两碗馄饨都是替她准备的。
「是啊,贪多嚼不烂嘛!」老南淡淡一笑,道:「有道是,一碗太少,两三碗正好,四五碗…」
「咦,人家原来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打断他的话,笑道:「是「一个太少,两三个正好,四五个有点吵,再多…」」
「再多,可就活不到老喽!」老南接过去道:「动少,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他顿了一下,低声道:「前两天,俺见到了苗疆五毒教的何教主母女,她还问起你来着呢!」说着,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
我心中一凛,何素素对我有意我自然心知肚明,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苏州,不过她能知道我和南元子的关系,依苗人敢爱敢恨的性子,去秦楼甚至竹园找我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诸女、六娘竟没和我透露只字半语,是众女不欲让我再拈花惹草,还是…
转头看玉家三女正在临街的一张桌子上悠闲地谈着什么,那三碗馄饨果然都摆在了无瑕眼前。无暇察觉到我的目光,便抿嘴一笑,那恬然的笑容中能见到的只是羞喜。
无暇绝不会有事瞒着我,天真无邪的玲珑想来也不会,把竹园的众女想过一遍,宝亭萧潇甚至武舞,哪一个都不可能和我藏着心眼,偶尔爱捻酸吃醋的解雨却一直在我身边,我知道该是秦楼那边的问题。
六娘,你是在体恤我这个干儿子吗?
而南元子大智若愚,他该是看出了何素素行为的反常处了吧!
「嘿嘿」笑了两声,道:「何教主那一对女娃很可爱吧!」
南元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是好,只是没爹的孩子真可怜。其实何教主身边的那个汉子看着虽然和俺老南一般笨拙粗鲁,可对何教主是真好,偏偏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听他说出文绉绉的一句话来,我不由得噗哧一乐,可再听他形容那个粗鲁汉子的模样,我心却突的一跳。
「胡大海?这家伙怎么和何素素走到了一处,又怎么来了江南?」这疑问只在我脑海一闪,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唐五经,莫非是唐天威派两人暗中协助接应自己的儿子不成?」
属下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查到了何素素胡大海的行踪,他俩和另外四人三天前来到苏州,昨日离开,去向不明,而在他们之前四天,唐五经也曾在苏州住过一晚。
望着客栈登记簿上「二月初六」那四个工整的小楷,我知道自己疏忽了。沈熠失宠是正月二十以后的事情,可唐五经竟然在二月初六就已经赶到了苏州,唐门远在几千里之外,消息传递岂能如此迅速!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唐五经早已在江南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他父亲唐天威是不是也已经到了江南呢?解雨可是说过,唐五经一直在他父亲身边的,再想到六娘关於唐门生乱的推断,我心中顿生一股凉意。
「难道,唐天威业已利用唐天文滞留杭州的机会夺取了唐门大权,之后秘密东行,准备在江南解决掉自己的弟弟不成?」
我再也没心思陪无瑕玲珑逛街了,吩咐手下护送三女回竹园,我径直去了旁边的天茗茶楼。解雨见我急於找她大哥唐三藏,隐约觉得是出了什么事儿,便缠着我问为什么,我千哄万哄,才打消了她的疑虑。
「我们唐门有自己的船队,在九江、镇江有自己的秘密客栈,我若是想和大哥联系的话,就在客栈里用解雨的名字寄存一点东西,约定半个月或一个月在某个地方见面。」又说因为她已决心嫁入王门,就连以前和她大哥的这种联系方式都取消了,大哥若是想找她的话,会直接来找我这个做老公的。
天老爷,这样的话,我猴年马月才能见到唐三藏!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笑道:「你这小妮子倒会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害的我想找他都找不到。」
「人家是听娘常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嘛,不让大哥找你,难道去找别人呀!」解雨媚笑道。
离开天茗茶楼,我怏怏向秦楼而去。对在那里碰到唐三藏我并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走一趟秦楼才能坚定我去杭州崇德拜会唐天文的心。
秦楼果然没有唐三藏的踪迹,只是白秀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我好奇起来,追问再三,她才埋怨道:「我的大少爷,你是不是也抽出点时间关心关心秦楼呢?六娘她再能干,可毕竟是个女人家,再说她为秦楼操碎了心,都累病了也舍不得告诉你,你总该去看一看她吧!」
「干娘病了?」我一怔:「怎么没人告诉我?!」
「大少爷,你若是这两天来秦楼,贱妾哪敢不告诉你呀!」
我顿时哑口无言,半晌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只好恨恨地在白秀脸蛋上使劲拧了一把。
冲进玉角楼时,满楼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香,明珠正手忙脚乱地把药汁倒进碗里。
「给我吧!」
我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楼上炉火正旺,窗帘把屋子遮得更是密不透风,燥热得直如初夏一般,可床上的六娘身上却盖着两条大被,脸上更是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明珠…嗯?是…动儿吗?」
那双略有些发肿的眼睛缓缓睁开来,见真的是我,眼中流露出宽慰的目光,而目光中宛若流星般倏然划过的一丝异样神采也落在我眼里。
这熟悉的场景竟一下子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了起伏的心潮。手搭上六娘的额头,竟是火烫。
「干娘只是偶感风寒罢了,不碍事的。」
「怎么不碍事!」我顿时有些急了,练武之人平素百病不侵,一旦染疾则缠绵不去,治疗不及时的话,不仅武功可能大退,而且很容易种下了病根。
「明珠,你先去趟南浩街,偷偷把解姑娘叫来;再去竹园告诉你大少奶奶,说干娘病了,让她给干娘做点清淡的东西。」
「动儿,不要这般兴师动众了,我在秦楼养病就行了,再说…」
「干娘,就别再说再说了,妮要我这干儿子是做什么的,那么多干儿媳妇是做什么的!现在不孝顺你,那还等什么时候!」我打断了她的话,扶起她的身子,把药碗抵在了她嘴边。
六娘烧的似乎浑身没有半点力气,只好偎在我的臂弯里,等给她喂完了药,我才发觉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正搂在了她的腰腹间。
「干娘…她真的四十多岁了吗?」我心中恍惚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躺在床上,掖好被角,细心的把她嘴角残留的汁液抆去。该是病中添妍吧!她似乎和往日颇有些不同。
毕竟是病中精力不济,六娘很快沉沉睡去。
没多久,众女齐齐赶到,解雨给她号了脉,听了她呼吸,又看了看舌苔,沉吟道:「干娘她没大碍,只是风邪内侵,吃几副汤药,静养十天半月的就可恢复了,不过这几天却见不得风,等烧退了,再请干娘回竹园吧!」
众人这才安下心来,都说要留在这里服侍六娘。我略一沉吟,说无瑕怀着身孕,也需要人照顾,便让玉家三女回了竹园,武舞则去天茗茶楼扮老板娘,玉角楼只留下了宝亭、萧潇和解雨。
安排妥当,我找来高七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高七从没见我发这么大的火,又知道自己理亏,耷拉着脑袋一句也不敢言语。
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火气也渐消,骂道:「你这小子,是不是让明鬟把魂儿都给吸去了?」
「小弟怎么能给大哥丢脸!现在我已经和她战了个旗鼓相当了。」高七知道暴风雨已经过去了,凑到我近前,腆着脸笑道:「其实,六奶奶一病,小弟就想去告诉大哥,可明珠说,六奶奶说了,大哥你新婚燕尔的,这些日子又有远行,就别让大哥您操心了,我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却又忿忿不平道:「可恨就可恨在白同甫这老小子身上,干嘛这时候给您派差事啊!」
「你这臭小子,总是有理!」我照他屁股踢了一脚,道:「这是关系到你大哥我前程的大事,这趟差事办好了,我军功在手,可谓进退自如。」
「那小弟岂不跟着大哥水涨船高?」高七嬉笑道,接着便把秦楼这几天发生的重要事情一一做了汇报。
「哦,慕容仲达回来了?他,可是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