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对花绣球将新人连在一起,一头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剑童引着一身吉服、头戴花帕头、容光焕发的宫难;另一头则是两个绝色女子搀着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披的齐萝,只是一头大红盖头遮去她娇憨容颜,身后四个侍女擎着宫扇灯笼,引着两对娇娆女子吹笛弄笙而来,极是喜气洋洋。
「宋三娘也真敢使人啊!」
我一眼便认出了搀着齐萝的正是苏瑾和孙妙,二人都穿着粉色水袖裌袄和儒裙,与往日的那一身素白截然不同,加上巧笑盈盈,越发娇艳得惊心动魄。
众人中虽然只有寥寥数人见过二人,可琴歌双绝大家几乎都听说过,当有人低低惊呼了一声她们的大名后,众人的目光都纷纷落在了二人身上,几乎夺去了新人的风采,也有人叹道,大江盟好大的手笔呀!
我心中却倏地闪过一丝疑念:「练无双呢?这伴娘她做最合适不过了,怎么不见了她的踪影,难道她也出了什么不幸,遁入了空门不成?」
齐小天伸出了胳膊,宫难微微一笑,从他腋下俯身而过,我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哥哥尚未娶妻,妹妹已经出嫁,宫难此举乃是僭越之礼,齐家江湖人家,岂能明白这些道理,定是宋三娘的指点,回头看无瑕、玲珑,果然是一脸迷惑,便小声替她们解释。
宋廷之笑道:「到底是解元公学识渊博,此等婚嫁之礼,连老朽都不清楚呢。」
「宋先生家中兄弟姐妹不多吧?」我似无心地随口问道。
宋廷之哈哈笑了两声,道:「老朽自幼而孤,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连忙说了声对不起,道:「白手起家,宋先生真让人钦佩呀!」
宋廷之笑了两声,不再言语。而此时一对新人已经走到了齐放座前,双双跪下。夫妻交拜之后,宫难用一枝机杼潇洒地掀开了齐萝的盖头。
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开了脸的齐萝散发着惊人的艳丽,几乎让她身旁的苏瑾、孙妙失却了颜色,怪不得宋三娘如此胆大,竟把孙苏二人做了扶持红花的绿叶。
就连宫难都看呆了,那只机杼在半空中停了良久,直到齐萝含羞低低唤了一声「宫郎」,他才回过神来,傻笑道:「妹妹,奶…真好看。」
这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让齐萝开心,她脸上顿时绽开了花似的笑容:「真便宜了宫难这小子!」我心中暗道,看主座上的齐放老怀大畅,而清风也好像失去了绝世高手的沈静,那欣喜的模样彷佛就像是自己的儿子娶媳妇一般。
「这宫难不会是清风的私生子吧!」我心中嘀咕了一句。那边宫难和齐萝已经开始给客人们敬酒,於是祝福的话语不绝於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些祝福很容易让我产生了共鸣,我不由得回头望了无瑕、玲珑一眼,却正碰上三女的目光,那目光里也满是深深的情意,而刚进江园的那股紧张似乎已经不见了踪影。看到她们心结渐解,我也暗自舒了口气。
「真是佳偶天成呀!」宋廷之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是赞宫难齐萝,还是感慨我和无瑕、玲珑。
只是在转头的一刹那,我就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待我回转过身来的时候,那目光已然收了回去,再看屋子里的那几大高手,注意力似乎都在一对新人身上,就连嫌疑最重的魏柔此时也正含笑接过齐萝递过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半晌功夫,新人敬酒敬茶来到了我面前。宫难今日显然开心之极,见到我之后脸上依旧洋溢着笑容,听我道了恭喜,他口不择言地笑道:「同喜同喜。」
我心中暗笑,我和你同什么喜呀,难道你今天洞房要分我一杯羹不成?嘻嘻一笑,从苏瑾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了一只酒杯。
齐萝的目光却落在了玲珑姐妹身上,那刻意保持的持重转眼换成了天真烂漫:「玲妹妹、珑妹妹,总算见到奶们了。上次去苏州,要不是宫郎急着诳u^来准备婚事,我就去参加奶们的婚礼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竟和玲珑准备的贺礼一样,都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结。
「奶们姐妹还真是心有灵犀呀!」我笑道,齐萝显然是早有准备,看来她倒是十分珍惜和玲珑之间的友谊。
小姐妹拉着手说起了悄悄话,倒把新郎官冷落在了一旁,我便问道:「宫兄婚后的住处可都安顿好了吗?有没有需要小弟的地方?别的不敢说,小弟那儿找几个使唤丫头倒容易的很。」
宫难性情高傲,虽说因为是个孤儿,自己的师门又是道门,不方便婚嫁之事,婚礼才在江园举办,可他断不肯背上入赘的名声,武当又是江湖上有名的豪门,给他置办些地产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有劳动少挂念,我家已经安置妥当了,至於丫鬟么…」他望了一眼齐萝,笑道:「家里的事情我就交给萝儿了。」
「不许教坏我相公!」齐萝听道我暧昧的笑声,瞪了我一眼。
「宫嫂子,我只是说要给奶和宫兄找两个丫鬟而已耶。」我委屈道,大江盟里或许只有齐萝敢毫不做作地直面呵斥我吧,我不禁又想起了远在苏州的解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是吗?」齐萝嘴上狐疑,可脸上却因为我的一句「宫嫂子」让她眉开眼笑:「怪不得骗了玲珑妹妹。」
她转眼望着玲珑笑道,突然伏在玉玲耳边小声问了句什么,屋子里鼓乐喧天,也听不清她到底说什么。
玉玲噗哧笑了一声,道:「不是的了。」
齐萝「噢」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目光却落在了苏瑾、孙妙身上,不一会儿,笑道:「若是这两位姐姐的话…」
宫难忙打断她的话:「萝儿奶有所不知,这两位姑娘就是名扬江东的琴歌双绝孙大家苏大家,是动少特地从秦楼请来为咱们贺喜的。」
齐萝惊讶地「啊」一声,道:「那、那怎么作起伴娘了呢?」
孙妙道:「大少有吩咐,说一切听从宋三娘的安排。三娘说今儿人多,图的是个热闹,我和苏姐姐的那些东西就不合气氛了,正巧奶原先的伴娘临时有事,我们就权充一回吧!」
「练姐姐总是要坐关。」齐萝嘟囔了一句,拉着孙妙的手道:「可姐姐我还想听琴歌合奏呢。」又白了我一眼,道:「姐姐,奶为什么要听他的吩咐?」
孙妙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望了我一眼,那目光里竟有些幽怨。
我心中蓦地一动,在我和她的默契中,她眼下只是我手中的一个线人而已,可她此刻的心态是不是已经发生变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