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点了点头,道:“二郎小小年纪,在京中且毫无人脉根基,短短几年,能有偌大成就,令人钦佩。”
杨帆与太平公主的韵事传闻,他们是知道的,可杨帆所立的功业都是凭的真本事,便是他真与太平公主有些什么关系,那也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机遇,重要的还是他有那个能力。世家之间为了结盟、联合,还常要通过女子联姻呢,可是谁会把他们的功业归结於儿女联姻的功劳?薛怀义是女皇帝的面首,女皇帝曾两次命他带兵出征,统帅大军数十万,无数名将良臣为辅,他立过什么功劳了?
所以这些世家长者虽然听说过杨帆与太平公主的事,也相信这是事实,却并没有因此轻鄙他,更没有因此把他的成就归结为一个女人的帮助。如果这些世家长者的见识那种浅薄粗鄙,与市井儿何异。
杨帆欠身道:“长者过奖,晚辈能有今日,固然有个人的努力。可是也不乏贵人的扶持和立功的机缘。”
这番对答不但妥贴,而且正合这些老家伙的心意,人在年轻时,常常觉得我命在我不在天,这些世家出身的人有强大的家世背景,就更是如此。
可人越老,对天地就越是敬畏,就越发觉得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影响着世间的一切,杨帆这番话结合他们多年的经历。令他们颇为认同。
众老纷纷点头。李慕白见众人欣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以手抚须,怡然而乐。
这时,忽然又有一个老者问道:“二郎的英雄事迹,老夫亦有耳闻。诸如在薛延陀智戏突厥大叶护,挑起阿史那、阿史德两族争端;在吐蕃略施小计,挑起吐蕃王和大相论钦陵之间的明争暗斗‘此番王孝杰兵发安西,吐蕃王不肯派出论钦陵,才使我朝顺利得手。而论钦陵因此对吐蕃王更加猜忌,双方已水火不容;再如南疆之行……”
这些人对杨帆的事迹当真了如指掌,比皇帝知道的还多,听着骇人,说穿了一文不值,杨帆做些事时可没瞒着世家,其中很多事还是世家帮着他做的。比如了解突厥形势、潜入薛延陀,冒充阿史那沐丝,这一路相随的小飞将张义等人就是世家势力。
再比如在吐蕃离间王相。之前种种准备,包括那作饵的中原商人,也是一个世家子弟。在南疆,杨帆除了在姚州时因为事发突然,只能靠他自己孤军奋战,可是后期就开始有世家参与了。
这人一口气列举了杨帆生平种种得意之举……
说是生平或者有些夸张,可杨帆才多大年纪,从一介坊丁小民到如今官居五品,在此期间他所做下的大事,多少人穷其一生也难做下一件。仅凭这些,他就足以笑傲官场了。
说完之后,这人道:“老夫观二郎一向所为,最擅用智。男儿征战天下,最喜大杀四方、剑扫六合,战绩辉煌,彪炳史册。而二郎所为,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却声名不显,否则现在早已天下知闻了,是因为二郎当时无兵权在手,无相应实力,不得已而为之么?”
杨帆知道,这是老家伙们在考量他做事的风格和方法了,便认真答道:“智与力,如果两者我都可以用,都可以达到目的,那么晚辈必然舍力而用智。如果不得已,用智难达目的,晚辈才会选择力。
原因很简单,杀人一千,自损半百,用力虽是个人成名之捷径,牺牲的却是无数人的性命。一将功成,万骨成枯,而且,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如果能用智慧能达到目的,为何要用武力弄得满目沧夷?”
另一名老者呵呵笑道:“如此说来,二郎做事,智与力皆可达成所愿时,必选智而弃力了,那么在二郎以为,智是达成目的的最佳手段么?”
杨帆侃侃而谈道:“晚辈以为,智与力,都只是手段,要达到目的,需要的是文治教化。而智慧,只是文治教化的一种外在表现。汉高祖曾说:‘勇者得天下,谋者治天下’,其实得天下,於武力之上,也需要谋来主导,否则若论勇谁比得霸王之勇,为何得天下的却是刘邦?
关羽过五关斩六将,温酒斩华雄,驰骋沙场,顿挫激昂,却也不免败走麦城。谋者用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智者如孙膑,金蝉脱壳,智出大梁,於马陵道一雪前耻。
英雄只是一瞬间事,能成千古功业的,莫不是会借势、会用谋、会用智、懂文治的人。鬼谷先生曾於鬼谷论剑:“匹夫之剑,运如风生,可取人命;将军之剑,攻城掠地,威震四方,但王者之剑一旦用起,可平定诸侯,一统天下。”
一个白发老头儿突然笑问道:“既然二郎鄙力尚智,尤崇文治。为何在后花园中耻笑那些读书郎是在‘和泥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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