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刺客的事,杨明笙只略略地想了一下,便完全抛到了一边。他执掌刑狱多年,当然清楚要在洛阳城里搜一个人,其难度无异於大海捞针,他根本没有指望真能抓得到这个刺客,他甚至怀疑这所谓的刺客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并不存在的一个人。 “一个刺客,怎么会放在太后眼里,叫太后亲自吩咐下来安排拿贼。太后派人去见周兴,周侍郎又将这差使派到我头上,恐怕……功夫在题外啊!”
杨郎中用食指轻轻叩着桌面,思忖良久,双眼攸地一亮,他想通了,太后这是要借题发挥,再度清理朝中那些不听话的臣工啊!”
杨明笙微笑起来,自觉已号准了太后的脉搏。抓贼,那是小吏的事,他已吩咐下去,能不能抓到时,那就看捕贼的那些小吏的本事了。官,要做官该做的事,官该做的是,就是顺着天后的心意,让天后满意!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杨帆在坊里转悠了几圈,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套女人衣服藏在怀里,随后便去江旭宁摊前吃面。杨帆借口今早较饿,买了两碗汤面,端着汤面正往回走,忽听巷子里传出一声男人的尖叫,好象被人爆了菊花般凄惨:“天杀的!哪来的这般缺德的鼠辈啊,武侯在哪,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杨帆闻声回头,就见一个穿着铜钱纹员外袍,留着两撇八字胡,身材十分圆润的四旬男子,站在巷口跳着脚的骂街:“这缺德带冒烟儿的小贼,偷了我刚买的瓶儿碟儿也就罢了,怎地把我给娘子刚买回来的诃子都偷了去,那可是上好的安吉丝织就的!”
坊里许多百姓听了便吃吃地笑。洛阳尉唐纵从杨郎中府上出来,便先传见了本坊的坊正,修文坊坊正苏墨涵刚接了唐纵的指示,送唐纵离开,便听到一通喊叫,他气极败坏地赶过来,吼道:“黄招平,你……你这大清早的,这是闹的哪样?”
黄员外一见坊正来了,再一瞧武侯铺的不良帅(派出所所长)也跟在后面,立时如见亲人,抢上去诉说道:“坊正,不良帅,你们两位都在,太好了!我家里昨夜遭了贼,丢了一双天木釉的双耳花瓶,一叠三彩釉的敞口盘子,这且不论,还有我给娘子买的安吉丝的诃子也被偷了,这贼损呐……”
杨帆捧着大木碗,眼珠转了转,心道:“马桥这厮还偷了一件安吉丝的诃子么,怎么不见他拿出来,莫非……他还有什么特殊的嗜好不成?”
苏墨涵哪有闲心理会这事,便挥手道:“够了够了!你瞎嚷嚷什么,不就丢了几件东西么,回头到武侯铺里报备一下,南西北三市里给你注意着些不就成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一个大男人,学什么泼妇骂街,回去!”
训斥完了黄员外,苏坊正一扭头,正好看见杨帆端着两只大碗,又叫道:“杨二,你往哪里去?”
杨帆站住,随口说道:“哦,苏坊正,马桥有些胃寒,我替他弄碗热汤面回去。”
苏墨涵哼了一声道:“就他事多,一天到晚不是脑袋疼就是屁股痒,你快些回去,叫他吃完了饭,跟你一块儿到我家里来,有事情吩咐你们。”
“是了,坊正放心,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不知是什么事啊这么慎重?”
“案子!大案子!知道吗,人犯就是在咱们修文坊失踪的,刑部差派下来,可马虎不得,赶紧的,一会儿到我家里报到。”
苏坊正说着,便匆匆走开了,雷不良帅沉着脸跟他一起走开,片刻的功夫,
苏坊正的大嗓门又在前边另一条巷弄里响起来:“陈阿大,你去把各曲各巷的坊丁都叫来,到我家里去,有事吩咐你们!快着些,” 杨帆暗暗琢磨,这坊正十天半月也不点一次卯,今儿这番举动,莫非……
杨帆一下子想到了藏在自己家里的那个女贼,心中不由一紧,当下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赶去。杨帆匆匆回到家里,先把汤面递给天爱奴,说道:“你先吃东西,一会儿再换衣服不冲。”
“多谢!”天爱奴接过饭碗,向他道了声谢。
杨帆在她对面盘膝坐下,沉声问道:“姑娘,我有话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案子,怎么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天爱奴端着大碗,刚刚夹起一箸面,听了这话,乜着杨帆问道:“怎么?什么大阵仗?”
她已经洗过脸,还整理了头发,虽然身上依旧是那套皱巴巴的绸衣绸裤,可是已经恢复了几分美人的模样。美人毕竟是美人,就像一颗珍珠,哪怕是埋在泥垢里,只消稍稍抆出一痕,就会散发出诱人的光晕。
这时她乜着杨帆的模样特别可爱,可杨帆现在当然没有心思欣赏,他急急说道:“刚才坊正要我吃过饭后就去他那里报到,我还看到武侯铺的不良帅也在,我估摸着,一定跟你的事情有关。我不知道你到底犯了多大的案子,居然连不良帅和坊正都给惊动了,依我看,你得赶紧走。”
“哦?”天爱奴的眸中攸地闪过一丝异彩,但她迅速掩饰住了,她很优雅地摇了摇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恐怕我现在是走不了啦!”
“走不了?”杨帆惊讶地看着她,问道:“怎么走不了?”
天爱奴道:“如果连这坊里的坊正和不良帅都已接到了抓人的消息,你说,街巷要隘、各处城门,还能不加防备?”
天爱奴轻轻叹了口气,轻得杨帆都不确定她到底是在叹气,还是在吹凉面皮儿:“如果连你们坊里都惊动了,那么其它的坊,包括客栈、酒肆、药店……,所有的地方都会加强盘查,城门处更不例外,现在走,走不掉了。”
杨帆失声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案子?居然能轰动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