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同样是有着声名的关系。
不管马朗以前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只刘备头上那个反贼的名声,就足以令马朗却步。
刘备眼睛一亮,「正该如此!」
说着话,刘备和关羽起身,就要出军帐找马朗商议。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亲兵突然前来报告:「主公,下邳麋先生派人有要事禀报。」
关羽一蹙眉,哼了一声。
他不喜欢麋家人,一来麋家只是个商贾出身,二来嘛,却是因为麋贞逃婚之事。
不过刘备却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麋竺对他的帮助,还是相当不小。当初若非麋竺,他怎么可能有今日的成就。关二的脾气,他很清楚,索性也不说破,对亲兵说:「快快有情!」
然后对关羽说:「二弟,不如你辛苦一趟,去请伯达先生?麋先生这时候派人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先接待他,然后我们和伯达先生在一起商议一番。」
关羽点点头,大步走出了军帐。
这时候,亲兵带着一个人走进了大帐中,向刘备拱手深施一礼。
此人身高大约八尺开外,生的膀阔腰圆。穿深黑色武士劲装,一派赳赳武夫之状。
「麋龙参见玄德公!」
「啊,是十二兄弟……」刘备脸上露出和煦笑容,上前拉住了麋龙的手,「有日子没和十二兄弟唠叨了,备实挂念之。怎么今天有空,跑来我这里,可是有事情吗?」
对於这个麋龙,刘备是非常的喜欢。
不但做事小心谨慎,而且武艺高强,曾经和关羽切磋,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当然了,关羽没有使全力,可即便是这样,也足以刘备对他刮目相看。
麋龙拱手道:「玄德公,且末如此客气。小人今日前来,是主人有口信让我告之。」
「哦?」
麋龙坐下来,从腰里拔出了一把小刀,隔开了靴子底,从里面取出一封信。
刘备也不觉得肮脏,接过了信件,抖出信瓤之后,就着烛火的光亮,仔细的看着。
脸色渐渐的难看起来,片刻之后,把信放在烛火上点燃。
「麋公所说的事情……」
「千真万确!」
麋龙轻声道:「这段时间以来,州牧大人时常和曹豹等下邳大族聚在一起。前些日子,广陵的汉瑜先生曾派人前来,和州牧大人秘密相商了许久。我家主人因身份的缘故,无法探听清楚消息……此次州牧大人为卢公祭奠,请玄德公,只怕不安好意。」
刘备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主人傍晚发现,下邳城内调兵遣将,颇有些不寻常。还请玄德公小心。」
「这个……十二兄弟,多谢你今日来送消息。不过这件事非比寻常,我还要仔细的考虑一下。不如在偏帐中稍等片刻?待我和二弟商议之后,再告知你答案。」
「小人遵命!」
麋龙说着,起身向帐外走去。
出军帐的时候,恰好和迎面走来的关羽打了一个照面。
关羽看到麋龙时,冷冷的哼了一声。而麋龙却是恭敬的屈身,为关羽让开了路。
眼角的余光,见到关羽身边有一青年。
年纪大约在二十八九的样子,面似粉玉,目若朗星。颌下三缕黑须,颇显儒雅之气。不过那目光,却显得很沈静,很深邃。和麋龙目光一触,仿佛能看到麋龙的内心。
心里一咯噔,不过脸上还是很沈稳。
「伯达先生,请!」
「二将军请……」
青年文士扫了麋龙一眼,也没有询问,和关羽相让,并肩走进了大帐。
四名亲卫,横在了大帐门口。麋龙也不停留,随着领路人去了旁边的偏帐休息。
那亲卫,是沮鹄所训练出来人马,名白耳精兵。
沮鹄如今对刘备是言听计从,当年老爹沮授的提醒,早已经丢在了脑后。虽然每个月还是会写信给袁绍,密报刘备的动态。但那信里面所说的,都是刘备的好话。特别是刘备成了刘宣的女婿之后,沮鹄对他更是高看了不少。
昔日出征,沮鹄为主将。
可是现在呢,沮鹄甘愿为刘备的副手,心里面隐隐约约的,也把刘备看作主公。
所以说呢,这名声二字,真的是不可捉摸!
刘备说:「伯达先生,这么晚请您前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备原本是想要亲自去请教,正好发生了一点事情,故而……先生莫怪,备如今……」
这话未说完,刘备心里好一阵子难受。
想我刘备,自出道以来,历经无数坎坷,可始终以诚待人,为何老天要如此对我?
这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关羽吓了一跳,「大哥,您这是……」
「我……」
刘备哽咽,甚至说不出话来。
马朗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玄德公,可是那陶谦老儿,想要对您动手了吗?」
刘备心里咯噔一下,骇然抬起头来。
马朗面容沈静,古井不波。他轻声道:「玄德公莫要惊恐,这事情其实不难推断。您在沛国如今春风得意,还得了一个皇亲国戚的头衔。麾下有二将军勇武过人,又有沮公祺精通於兵事……呵呵,若是我为陶谦,一样会对玄德公起杀心。」
「伯达先生,还请指教!」
「玄德公,现在的事情很清楚,谈什么指教?要么您取徐州,要么您被陶谦杀死。就算您躲得过今天,陶谦只需要和曹操联手,一样能把您除掉……曹孟德,乃乱世枭雄,您阻挡住他取徐州的路,势必不会轻易的放过您,这非常明显。」
刘备忍不住道:「难道陶谦不怕……」
「陶谦能有多大的本事?让他在这里撑着,冲早还不是被曹操消灭。那老儿,不过冢中枯骨而已……今董家贼子占领西域,曹操首要对付的,不是徐州,而是关中。您在他身后,冲早成为大患……若我是曹操,肯定会和陶谦联手除掉您。」
刘备不由得沈默了……
马朗所说,确实有道理。
陶谦老了,还真的对曹操造不成威胁。与其杀了,不如留着,还能阻挡江东。
而自己……
马朗说:「我有三策,可供玄德公选择。」
「愿闻其详!」
「上策,玄德公於下邳巨商麋家关系密切,那麋竺也是个有见识的人,可趁今夜,陶谦没有防备。玄德公联合麋竺杀入下邳,抢先一步,把徐州占据在手中。」
刘备一蹙眉,「陶谦杀我,不过是有谋划而已。他经营徐州多年,颇具人望。我冒然行动,只怕不具大义之名,只怕不好。」
马朗一笑,「中策则是,明日卢公祭奠,玄德公可带二将军入城。先要表明您皇亲国戚的身份,而后要说明您是卢公的学生……陶谦动手之时,您可擒贼擒王。可许诺麋家,为徐州大族……借麋家之手,将亲陶谦的大族,全部斩杀洗掠。如此一来,下邳可落入玄德公之手,而后可趁势兴兵,夺取了广陵,杀入江东。」
「这……」
「朗还有下策,玄德公连夜回沛国,调集兵马,自沛国出兵,攻占汝南。只是如此一来,玄德公您将不可避免的要和那曹操正面交锋,其结果只怕是难以预料。」
刘备说:「上策不具大义,下策把握不大,只是这中策……抢了徐州,不一样要和曹操孙策交手吗?伯达先生,那岂不是……」
「玄德公,徐州落入您手中之后,曹操只怕也不会和您交锋。毕竟他所要面临的大敌,是关中的董家贼子和冀州的袁绍。只要您表示出足够的诚意,曹操也不会太过强硬。否则的话,他所要面临的将是两面夹击,乃至三面受敌的局面。」
「您是说……」
「沮公祺,可为玄德公解决曹操的威胁。」
刘备又问:「敢问孙策……」
马朗放声大笑,「孙伯符不过一黄口小儿,看似势大,却不足以威胁。玄德公何不请沛国王书信一封与荆州牧刘表?朗有一言,玄德公若想立足於徐州,当效董家贼子,知进退之道。於夹缝中求生存,一俟时机成熟,就足以一鸣惊人。」
刘备闻听这番话,不由得大喜望外,起身深施一礼。
马朗却站起身,轻声道:「我知玄德公有大志,朗亦心有苦楚。该说的我已经说了,玄德公如何为之,还请自行决断。朗将旁观,以领教玄德公所施展之大才。」
这句话的意思说的很明白。
阁下心怀高远,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认您为主公,因为我还没有看到您的真正本领。
该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
现在就看您的本事了!
若是能做的好,我就认你为主,若是做不到,您也别怪我,这就是您自己的问题。
君则臣,臣亦则君……
这也许在以后是一种大逆不道的思想,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最为平常的事情。
刘备一时间信心满怀!
没错,人家伯达先生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若我刘玄德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出头,合该着我一辈子庸庸碌碌,还不如带着老婆孩子,找个山沟里一窝,至少也能求个平安。所以,我一定要成功,必须要成功!
刘备不自觉得握紧了拳头,「先生防线,备定然会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