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没事。」
一时忍不住,有些得意忘形了……
既然余姚忙着安排救人事宜,灾民那边反倒无人在意。杨存手指微动,杨通宝便心领神会悄然带着那人过去了。
因为是在水中,若是救人便必定要船。而他们前来时还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也没有准备船。
就算知道,杨存也不说话。只用他那双寒眸看着余姚,周围寒气丝丝萦绕。嗯,其实还不错。自从和靳冰有了那一夜的风流韵事以后,虽然自己的修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是这种冰冷且专属於小妖女的冷然之气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也还是能产生震慑人心的效果。
至於那什么冰清玉洁的……嘶,哆嗦一下,自己先恶寒一个。要知道,那个可是女人的专用词,自己拿来用,岂不是不伦不类了?
杨存的目光还是令余姚有点发颤,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吩咐众人伐木造船了。
果然人多力量大。就地取材也没花费多少工夫,船只便已造好,顺流而下。救人,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也正是因为顺流,所以突然发生的变故倒是众人始料未及。
也许是洪水导致地势松垮,在几人的言语之间,居然又有尚不牢靠的山体再次滑坡。随着大块山岩的掉落,原本已经停止肆虐的混浊水面自然又被激起巨浪,顺势向下游涌去的同时,临岸不甚坚硬的土地也再次腐蚀坍塌。
一同倒进水中的还有岸边几棵歪曲的树。
此时,船上已经登上数十余名士兵,此刻便只能随波逐流,顺势而下。
虚惊一场,着实看不出有什么危机存在,不过是对小船推波助澜一把而已。然而,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时,一道尖锐的叫声适时响起。
「救命……救……」
而在彼岸也出现了几个人影,一边挥手一边不停大喊:「爹……爹……」
很稚嫩的童音,一听就知道是小孩子。奔跑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的妇人,大概是惊吓过度,隐隐可以看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这突然出现的一家人应该方才躲在大树后头吧?结果就中招了。
而此刻,那艘临时造出来的小船正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去,与那名河中挣扎的人不过数十米的距离,若是照这样下去,恐怕……
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余姚,却发现他的神色淡漠至极,似乎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而船上的人根本没有调转方向的意思,虽然这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毕竟有十几个人挤在上面呢。
难道那个人其实根本不存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幻觉?可是对岸的惊呼声是那样的清晰,无一不提醒杨存这一切就在眼前真实发生了。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根本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那么那个人……千钧一发,那么近的距离、那么短的时间,救人,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河中的人也看清楚一艘船毫不闪躲的往自己驶来,上面的官兵就像没看见自己一样。他瞬间就明白了,也放弃挣扎。
很快的,水面便淹过他的头顶。
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连杨通宝也是。军人临危不乱的沉静教会他们既然救不了就别做无谓的动作,却也忘了应该具有的人性。
杨存并不曾进过军营,也没有那么多思量。眼前这一幕,恐怕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儿都忍受不了吧?见死不救,他妈的老子做不到。虽然有点他妈的娇情,但是这个时候……没有利益的冲突下,能帮一把是一把。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又不是像荣王世子那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富二代。不过有点苦笑的是,自己来这里好像还没有几刻钟,居然就一直救人,而且还是穷到不能再穷的灾民。
老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为民请命的那种货色吧?难道那个黑衣人让自己来这里就是他妈的要让自己积功德?
姑且不论心中真实的想法,杨存脸上看起来却是忍无可忍的义正严辞,大喝一声:「你们作什么?」
便平地踏空飞身而起。
踏着身边士兵的头顶,一记浮光掠影,以最快的速度接近那端之后,一脚便踹上那些官兵的小舟,同一时间也在慌忙中扯下不知是谁的罩衫抛起,卷住河呼救之人,再以同样的身姿带上岸来。
这个过程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救人上来还不见有人上前帮忙查看,杨存的怒气已经不是单纯的「不悦」二字便可概述。皱着眉头一眼瞪过去时才发现,所有的人都被方才自己出手的举动吓着了。
靠,你们没人性不代表老子也没有。看你妹啊看?一群没人性的东西,简直连炎龙都不如。
这种意淫的想法刚起,杨存便深切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那种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的感觉。
「余千卫,你的手下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难道这就是千卫大人往日的教导吗?见死不救不说,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种举动已经构成谋杀?」
「啊?」
余姚的神情难得出现迷茫之色,看着杨存的目光在经历一连串的事件后到目前为止,已经复杂到了连他自己也不一定能分析出来的程度。而且他相信,刚才的一幕不仅只有自己感到震撼吧?
举目四顾,看到那些由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士们,他们看向杨存的目光果然已经带有一种被称之为崇敬的神态。
崇敬一词乃为带兵之首。若是连这些本事都没有,那么就算是拥有再华丽的头衔恐怕也是枉然,这些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最佩服的就是有能力的人。
在遇见杨存以前,除了白永望和定王世子身边的那几位,余姚对自己的修为不是普通的有自信。三丹之境,绝世高手,而且又是极为难得的纯青色,这些资本在这个天地相斗的特殊时期,都成了军营中众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
可是现在呢?如果刚才出手的是自己……兀自衡量一下,余姚的眼神逐渐变得黯然。
那人在众人的目光中处之泰然,宛如凌波踏步,潇洒而行。不过只是一身普通的布衣,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种风华,一步一行间衣袂飘动,宛若是论仙之姿。修长清瘦身材,分明是儒雅的模样,却又偏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玩世不恭。在救人那刻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凌然之气,却又让所有的一切成空。
他……杨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曾经的鄙视成了不安,迷茫散去,余姚眼中再无轻视。
其实杨存也没有多做什么,救人也是情急之下的冲动,绝无任何炫耀的本意。可也正是因为随意,才更让人捉摸不透。
随意都是如此了,那倘若刻意起来……收敛眉眼,余姚深知刚才之事是自己手下错了,且堂堂国公爷也已经出手,再不说点什么也说不过去,微微一顿,道:「公爷,此事的确是……」
「砰!」
话还没说完,便有一声震天惊响传来。
话被打断,余姚也顾不得恼怒,眼眸循声望去,嘴角隐见抽搐,下意识中吐出的话虽然不是着实清楚,杨存也还是听到了。
「又怎么了?」
又?难道你这龟孙子也怕出事啊?这么怕,早点痛痛快快的救人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眉梢微微挑动,杨存脸上一副波澜不惊,对於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看一眼,余姚的脸色就变了,朝留在岸上的人急忙挥手,道:「还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人啊……」
混浊的河水其实说深也不是很深,但若是想淹死几个不识水性的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方才杨存一脚踢开小舟时,「很不小心」地将它的方向往河岸中心拨过去。那里有一棵被拦腰斩断的大树半横着,而小舟便毫不意外地撞了上去。
撞就撞了,本来也没什么。遗憾的是杨存的那一脚看似轻巧,实则用上了几分真气,所以本来简简单单的撞击在撞上树干的刹那,小舟居然就翻了!
一船的人自然尽数落水。
好在那些士兵也不是没有见识,发现愈是挣扎便下沉得愈快之后,很快就保持冷静,等着别人营救。
同一时间,在余姚的命令下已经有人下水而去,看身姿便知是懂水性之人,手中带着绳子开始寻人。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不见任何慌乱,让人一看就明了这其实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那些掉入水中的人,倒是一个也不曾伤着。
别人出事你们无动於衷,那就看看你们自己人出事会怎样?抱着这样的念头看戏,可惜越看越不是滋味。
这才是赵沁云真正的实力吧?往日那些故意暴露给自己看到的那些声色犬马的官员,不过就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虽然算不上是虎狼之师,但有了这些人的威胁,杭州……
一幅热火朝天的救人场景,凝视着眼前的景观,杨存一派凛然之色。沉淀了一下思绪,才开口幽幽出声道:「其母不悦兮一心忧然!」
「嗯?公爷这是何意?」
这句话的意思,余姚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看着杨存的眼神也就多了那么一丝好奇。
现在这番景象和谁的母亲又有怎样的关系?
面无表情望着余姚那张困惑的脸,杨存强忍住爆笑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没什么意思,就是一句官方的粗口而已,用以表达本公此刻不怎么舒爽的心情。」
「很官方的……粗口?」
余姚还是不懂。拧着粗眉在一旁继续纠结。杨存却没有与他周旋的心情,抬脚迳自走了。走了许久回头一看,那千卫余姚居然还站在原地,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靠,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都不明白,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定王那群说个话也能绕出九弯十八拐的意思来的?很简单嘛,不就是「真他妈的不爽」?
真有那么难懂吗?个人觉得还好嘛。
「本公找地方歇息片刻,若是没什么事,余千卫便不要过来打扰。还有,希望本公养足精神后,这些灾民都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否则本公不介意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责问白大人救灾不力。」
有点狗仗人势的架势,但是这也是别无他法的无奈之举了。若说是拿他本人开刀,这个余姚还未必会在意,可是若是加上白永望就不一样了。都侍奉着同一个主子,白永望的重要之处余姚不会不知道。越是这种紧要的关头,便越是无人敢横生出过多枝节,不然逼得定王断臂求生,可就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杨存赌的无非就是他们内部之间的暗涌及一个「心虚」,不过在感觉到他背影之后余姚不甘而狠绝的目光,便知道自己赌赢了。
暴雨导致土石流的发生,上水村大半的房屋尽数都被掩埋。杨存没有走出多远的打算,就一处看起来还算勉强完好的土屋,走了进去。
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也不过就是寻常百姓人家的摆设,日常不可或缺的用品都有,至於那些华而不实的奢侈品……对不起,您找错地方了。
就算再怎么破烂,也还算完好,算是难得的栖身之所了,但却不见半个人影,也不知道这户人家是否幸存?所谓的十室九空就是这样的景象了吧?一时之间,杨存的心中沉重异常,刚才恶意讽刺余姚时的轻松丝毫不见半分。
因为一路上余姚的过分亲近,杨存的身边连杨通宝也接近不得。依杨存方才的眼神行事的杨通宝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大步几跨,也跟着杨存进入屋内。
见对方在自己的监视范围之内,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余姚便也没有跟过去。再说已经是如此悲惨的地方,还能做些什么?在他看来,那位细皮嫩肉的国公爷也不过是没事干找乐子吧,直觉白永望甚至世子对这个人的评价都是高估了有人跟着自己进屋,即使不用回头杨存也知道是谁,一边寻找积满尘土的凳子坐了,一边问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