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府内,越来越多的人马被接回来休养,这两日大夫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院内的炉火就没停过,一个个药罐散发着苦臭的药味,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
主院内,一桌不算十分丰盛的酒席,廖廖数菜比不得京城般的奢华,但在这小地方而言已是难得的佳肴。几位心腹的衙司恭敬的坐着没人动筷,刘品阳坐於正中,在右手边处留了一个空缺。
碗筷已是摆好,酒水也已经满上了,每人都是面露肃色显得极是尊敬。这时,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师爷满面惨白的走了进来,这一路的逃亡可谓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文弱的他身体本就不强健,能熬过这一关已算是大幸了。
“师爷,您快请坐。”几个衙司赶紧上前,很是亲热的扶着他坐到了次位上。
“没事吧。”刘品阳亲自为他摆正了碗筷,关切的询问了一声。
“没,没事。”师爷有些受宠若惊,只是想想逃亡的这一路还是心有余悸,难免唏嘘:“刘大人啊,学生这一辈子的生活都过得循规蹈矩的,第一次碰上这么惊险的事情,不怕您笑话,直到现在每每想起我都双腿发软一个劲的哆嗦。”
“师爷是文人,那是自然。”旁边有衙司善心的安慰道:“师爷与张大人都是文人之身,虽无一身之勇却有满心之谋,论起胆认比我等也不差,师爷又何出此言呢。”
“呵呵。”师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或许被这群人这么个夸法他也没想到。
“可惜了,还没张大人的消息。”刘品阳握着酒杯,沉重的叹息了一声,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这次西南之行,若非是张大人有勇有谋的话,恐怕我顺天府的人马都有去无回了。眼下张大人行踪未明,我等实在是心忧啊。”
“是啊,大人说他会先去河边等我们的。”师爷忧心忡忡,又满面景仰的说:“不是学生自夸,我看过的官也不少了。有几个能和大人那样临危不乱,都说是文人傲骨,张大人可不只是傲骨,更有一身的铁骨。”
“放心吧,张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众衙司安慰着,但面色又都有些苦涩。
那日血战之前,张百林已经带话说他暗地里为众人准备了从怒江脱身的船只,他自己会在那里等顺天府的人一起跑。可当日到了江边一看,船是足够,却又找不到他的身影。
当日事态严重,身后是数万追杀而来的援军,刘品阳和陆昂根本没办法等他。只能带着师爷兵分几路的逃亡,眼下到了安全的地方却没有张百林的消息,他们心里也很是焦急。
师爷坐下后,不好意思的受了众人敬的一杯酒,这才徐徐道来:
那几日张大人行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偶尔会和一些人接触,他也不知道张大人到底在干什么。想来以官家明哲保身的做法,竟然为顺天府指了路,那张百林大可跑到一边躲起来,彻底的撇清与顺天府的关系。
那几日师爷其实收拾好了盘缠,准备和张百林一起出逃了,因为在那种局势下顺天府动手可以说是毫无胜算,哪怕是抢了屍也是无路可逃,想度过波浪涛天的怒江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不过事情峰回路转,就在顺天府的人马要动手的那一刻,张百林兴奋异常的带了一些看起来是汉人的家伙回来。师爷虽然困惑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把腰牌和纸条一起交给了刘品阳,为他们指明了逃生的路线。
当时的西南对汉家何等的忌讳,强如顺天府潜入后都是寸步难行,想找些船接应他们逃跑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刘品阳当时的想法已经很是激进了,那就是抢到屍直接投江也行,哪怕是死得一干二净也要把世子的屍身送回京城。
万没想到,那当口上张百林居然调来了数十只小舟, 有了那些破破烂烂的小船顺天府的人马才得以逃出生天。
“这个,张大人说了,他骗了成国公府的人。”师爷尴尬的笑着。
张百林和他说过,他暗地里已经联系了成国公府的一些旧臣,和那些杨家之人说顺天府来西南是为了救身陷苗寨的成国公。计划是拿住了龙池为要挟,逼迫苗家用成国公来交换,他游说了很久成国公府的人这才同意冒着风险为顺天府调集那么多的小船。
“想来蛛丝马迹一查很容易就水落石出,成国公府的人就惨了。”众衙司顿时有些沉吟,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深信不疑的他们还是觉得会拖累了成国公。
“别再想了,这些事我们也没办法管了。”一旁的刘品阳一看气氛有些消沉,思索了一阵赶紧叮嘱道:“这事只能师爷和我们知道,张大人那是权衡之计无奈为之,算不得是阴谋诡计。最重要的是大家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能泄露半点风声,要是被杨家的人知道我们利用了身处险境的成国公,不只是顺天府丢了面子,连王爷在朝堂上都抬不起头做人。”“是。”众人当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下是满面肃然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