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压低了声音,听见的人没几个。只是听见的人全都楞住了,有的人震惊有的人惶恐,这话确实是大逆不道,这是那话里的叹息却又让他们惆怅万千,不少人的眼睛再一次的湿润了。
这话往小了说,是他镇守一方有安民之职,自然是责无旁怠。而往大了说,绝对可以扣一个割地为王的罪名,真要传出去的话只要有心人拿这做文章,那敬国公也少不了一个大逆不道之罪。
洛虎海喝着,其他人灌着酒继续打听。这高家的事洛虎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说这高家乃是津门的杏林大族,刘奶奶乃是高家的传承之一,在江南是桃李满天下。眼下是刘奶奶过世了,自然这些弟子要为恩师积一下阴德的事。
而这高家只有一个小姐,那是公爷没过门的妻子,二人间早有长辈指了婚。所以这高家和公爷其实是一家的,高家小姐心善,杨家公爷也是那有慈心之人,二人觉得长辈的丧礼大操大办不如用那银两来救济他人,那才是无上的功德。
一席话落,洛虎已经喝得头晕眼花了,脑袋一沉就躺在了那干柴火上打着胡噜大睡。一旁的地痞赶紧拿来了被褥给洛虎盖上,又满面忐忑的说了一遍虎爷这下板子挨定之类的话,公爷肯定不会乱了自己的规矩。
众人恍然大悟,这会听了这些地痞的话又有点心酸,年轻点的已经开始试探着问这顿板子能不能替,能的话哪怕打他们二十板子都无所谓。
是夜,一众地痞陪着洛虎一起在柴火堆上烂醉而眠。
百姓们沉默的一片,大家听完了谁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收拾了几个火盆放在了洛虎的旁边,按他们的话说自己骨头贱挨点冻没事,要是虎爷落个风寒的话那他们还不如去死得了。
一夜,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照看着火,那盆里的火始终很是旺盛,听着洛虎香甜的憨声大家心里才有一点的安宁。
所有的人面色都极端的凝重,他们的生活贫穷又很简单,简单得直到现在他们都想不通既然敬国公施恩於他们,为什么不图回报不说连个美名都不敢要,这样的遮遮掩掩,难道上天真的会为难这种好心人么?
还是那些官家的世界太黑暗了,黑暗得连这样的好人心做点善事都得如此小心翼翼。心有所善,却落个估名钓誉的臭名,这种事於他们而言简直是禽兽不如的行经。
夜里,城外流浪人聚集的地方可谓是火光通明,这一夜许多人都睡不着。
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看着这一幕,旁边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将洛虎的话和众人的反应说了一下就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感觉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样,似乎也是被那压抑而又无奈的气氛所感染。
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杨存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叹息道:“权利和金钱蒙蔽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人吃不饱穿不暖,但却保持着人性最单纯的一面。”
“洛虎这家伙不错啊。”一旁的林安国背着双手,笑咪咪的说:“平日里总觉得他嘴笨,没想到几口酒下肚口才也是了得啊,几句话就把这些人煽动起来了,等这事完了我还真得好好的夸他一下,这老陈家的女婿还真是文武双全,动得了手也卖弄得了嘴皮。”
“人性就是如此。”杨存一副感慨之色:“太过突然的恩惠,在人们的眼里都代表着危险,天上是没有掉馅饼的事。这些人过惯了苦的日子,一下对他们太好的话他们也会心存戒备,唯有这样才能消除他们本能的警惕。”
“可这样,会让人心里不好受。”林安国在旁饶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再看向杨存的目光是又敬又畏。
这位主年纪轻轻的,却把人性看得如此透,这种似乎读一切都了然於胸的镇定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少爷做得对。”马六在一旁倒是眼前一亮,忍不住恭维道:“贸然的对他们好,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唯有如此才会让这些人感恩戴德。 ”
“马六,作坊的事安排差不多了?”杨存转过头来,轻声问道。
“是,有几位大人的帮助,这地方很快就找好了。”马六点了点头,恭敬的说:“眼下就是把这些地方都收拾一下,找一些能工巧匠来当老师傅。到时作坊一开口成品就能源源不断的出来,有公爷在浙江的影响力,事事顺风顺水进展很快。”
“恩,你们辛苦了。”杨存点了点头,转身下了石梯,苦笑道:“抢了刘奶奶的风头,看来这次难和怜心交代了,今儿得好好的和她抱歉一下。”
“公爷慢走。”林安国和马六都是暧昧的一笑,恭敬的鞠身做礼。
这哪只是抢了高家的风头,简直就是把高家的功劳全都占为己有,洛虎那番话可是内有干坤。会给人一种隐隐的暗示,那就是敬国公不方便出面,所以就由这高家出面,最后这笔功劳还是记在了敬国公的头上。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国公爷回府住下的日子没几天,天天都流连在高家庄园。据说有回去那也是哈欠连天脚步虚乏,身为男人谁都懂的,果然这温柔乡最是英雄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