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升对於江彬的印象极佳。
因而对他道:“这校阅关系重大,这些日子,兵部会派人拿酒肉前去犒劳,让将士们吃一顿好的。”
江彬摇头,郑重其事的道:“马部堂,将士们能为朝廷效命,已是感激涕零,我等尽为忠义之士,这忠义二字,岂可心里谋算着吃喝呢,自关老爷开始,再到岳武穆,哪一个不是只怀忠义,从不计较得失,此古之皆然的道理。所以……这犒劳,大可不必,将士们即便饿着肚子,也是甘之如饴。”
马文升极欣赏的看了江彬一眼,朝廷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啊。
於是他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该吃喝的还是要吃喝,只是……若是这天下的军马,人人都如蔚州卫。大明的守备,也都如你,老夫也就能松一口气,朝廷……也自然可以无忧了。太祖高皇帝开创卫所制,本意,就是为了与民休息,不因养兵,而靡费太过的钱粮,少给百姓们加征税赋,这是念在民间疾苦啊。好啦,这些……也不是你该知道的。”
马文升的话题,点到即止。
至於江彬能否领悟,自是看他自己了。
这是朝中诸公的心愿。
江彬点头:“是。”
这江彬回了大营,随即就让人将那杨勇寻了来。
杨勇这些日子,都极是心神不宁,他见了江彬,还未行礼,江彬便按刀而立,面带冷笑道:“我等……已没有退路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什么……”杨勇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恐惧的道:“真到了这一步吗?”
江彬正色道:“今日方知,齐国公已经弹劾了蔚州卫,幸好没有真凭实据,而马文升这些老狗,却打着自己的算盘,设法为我们蔚州卫转圜,陛下没有相信。可是……那齐国公似乎是死咬着咱们蔚州卫了,冲早有一日,他们也是会抓出证据,凡行事,总有痕迹,哪怕我等再谨慎,被人盯上了,冲早是要败露,到了这个份上,我们还等什么,难道坐以待毙吗?”
江彬咬牙切齿,面带狞笑的继续道:“今日,我去了校场,兵部定准我们带兵刃,只是不得带弓弩,这校场的入口狭隘,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里头的布置,都在我的心中,陛下到时会站在哪里,群臣会在哪里,还有随来的禁卫,会布置何处……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我看,只要我们精心准备,此事就有九成的把握,那些禁卫,其实都是花架子,不堪一击。而其他京营若要驰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思来想去,只要拿住了陛下,拿住了太子和齐国公,以及内阁诸人,还有文武百官,这天底下,谁还可定我们的罪,历来成王败寇,与其东窗事发,到时人头落地,不如……索性反了他NIANG的。”
杨勇打了个激灵。
可随即,他冷静了下来。
江彬说的的确没错,事到临头,进退无路,似乎……也只有拚了。
杨勇按捺住心底的惧意,定了定神道:“只是到时该如何布置?”
“简单……取笔墨来。”
江彬久在边镇听调,又是世袭武官,这蔚州卫上下,对他服服帖帖,本事却还是有的。
他拿了笔墨,将方才在校场的见闻统统绘画出来。
哪里是高台,哪里是辕门,哪里是校场位置,到时观礼诸官的彩棚於何处,哪里会适合禁卫们布防,到时……蔚州卫会从哪里进入……
他片刻功夫,便勾勒了出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到时,我带一队人马突破这一处守卫,先拿住天子。你与刘雄人等,朝这边………把守住辕门,至於其他人,一概不必理会,这些GOU官,只要将辕门堵住了,便是关门打狗的局面……还有这里……这里…”
能在历史上成为赫赫有名的权臣,江彬自有自己果决的一面。
何况,他还受过明武宗的赏识,而明武宗朱厚照素知兵法,因而江彬的能力,自是能经受得住检验的。
江彬的记忆力极好,几乎那校场的地形,早已牢记在心里。
而他的布置,亦可称的上是细致。
每一处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他都想到了。
如何突袭,如何震慑,如何关门打狗,如何拿住天子,这么多人,如何寻觅退路,如何出城,如何要挟……
“亲近的这些人,先告诉他们,我们的情况,告诉他们,反能活,不反,必死。至於其他人,校阅那一日,出发之前再行告知,切记,切记,此事绝对保密。”
江彬想了想,眼眸里突的溢出肃杀之色,冷然道:“到时……就先杀了齐国公,宰了此人,方可杀鸡儆猴,免得其他人不肯就范。这齐国公自以为自己权势滔天,有恃无恐,可是他一定料不到,在老子眼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天王老子!”
………
半月之后。
校阅的日子如期而至。
这一天,弘治皇帝起了大早,先是如从前一般梳了头,随即穿戴了正冠。
关於今日校阅之事,其实弘治皇帝表现得没有太多的兴趣。
江彬这个人,没有给他太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