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子夜时分,月朗星稀,夜雾朦胧。
这半边的宅邸,闪烁着星点的灯光。
方继藩终究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将那些宾客们散去了,众人犹如大赦。
至於那江言,却是照例绑起来,和他那已是被揍得奄奄一息的儿子绑在了一起。
半夜的时候,在一片寂静中,外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门口有人呼道:“何人。”
“瞎了眼,本宫都不认得了。”
“呀,太子殿下,天色朦胧,看不清。”
朱厚照却已下马,懒得再理那人,心急火燎的赶了进去。
听到了动静,朱厚照懵了,这么好的事,老方又不带我。
他气得咬牙切齿,冲进了这烧焦了半边的宅邸来,一门心思的准备兴师问罪。
方继藩此时,背着手,在一个屋子里来回踱步,口中正说着什么。
坐在书桌上,是一个文吏小心翼翼按着方继藩所念的话,进行记录。
朱厚照一进来,方继藩诧异道:“太子殿下,三更半夜的,你怎的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本宫商量?”朱厚照气咻咻的样子。
方继藩抬眼道:“和太子殿下商量了,殿下会同意这样做吗?”
朱厚照脱口而出道:“会呀,怎么不会。”
方继藩便一脸坦然道:“这就对了,商量了,也要做,不商量,不还要做,这商量和不商量,有什么分别?”
朱厚照:“……”
他发现他永远都辩不过方继藩的,索性道:“你为何不叫本宫来?”
方继藩幽幽的叹口气:“殿下这么想为臣和诸弟子们出一份力吗?”
朱厚照毫不犹豫的就道:“这是该当的,都是自己人。”
“这样呀……”方继藩就觉得不应该客气了。
本来良心上,还会有一些小小的负担。
现在……
方继藩转过身去,到了角落,这角落里堆砌着许多杂物,回头看了朱厚照一眼:“来,殿下,帮把手。”
“啥?”朱厚照一头雾水。
方继藩俯下身,从杂物里翻出一个雷汞引爆器,转身交给朱厚照:“殿下拿着。”
朱厚照接过。
黄火药可不是靠引线来引爆的,需要专门的引爆器,这东西,朱厚照认得。
只是……
方继藩又翻出了一个扳手:“还有这个,殿下也拿着。”
方继藩翻出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手术刀,有扳手,有……额……一个采药的药锄,那扳手上还血迹斑斑……
朱厚照抱着这么一大堆东西,不禁道:“这……这是什么,有什么用?”
方继藩拍拍手,像是终於释然的样子,长身而起:“别管,殿下抱着就是了。”’
“一直抱着?”朱厚照发懵得更严重了。
方继藩道:“也不用一直抱着,天明的时候,陛下肯定要召我们入宫的,到时候,太子殿下抱着就好了。”
“呀。”朱厚照要跳起来,他也不是那么吃顿的人好吧!
朱厚照瞪大了眼睛盯着方继藩道:“这是不是你们行凶的凶器,老方,好事你做了,坏人我来当?”
方继藩就板着脸道::“我敢栽赃殿下吗?我若是栽赃殿下,我才不用这等歪门邪道呢,真要栽赃,我会……”
说着,方继藩从袖里一抖,抖出了一份太子的诏书来,上头白纸黑字,分明还是朱厚照的字迹,盖了东宫的大印,方继藩道:“太子殿下,若要栽赃你,我会伪造一番太子殿下的诏书,说这些事都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干的。所以你来说说看,我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吗?”
朱厚照将扳手之类的东西堆到一边的桌上,好奇的道:“嗯?你伪造的?来,本宫来看看,还真是稀罕。”
接过了这份伪诏,他上下端详,乐了:“哈哈,太拙劣了,字迹且不说了,你也不想想,本宫是什么人,本宫吃的就是这碗饭,你还想伪造本宫的东西?你知道不知道,东宫的诏书,为了防伪,用纸上面特意的增加了一种材料,还有这本宫的印……你拿放大镜去看看,本宫真正的印章,右上角藏着什么,再看看你这个,只见其形,却还差得远了。”
方继藩诧异道:“是吗?”
朱厚照叹了口气:“老方,你不擅长干这个的,来来来……你让人去东宫取一份纸……”
……
纸很快送来了,朱厚照取了笔,蘸墨,又皱眉:“哎呀,此墨的墨烟定是猪油烧制的,墨色不对,东宫就不一样,东宫的墨都是御赐的,从宫中支取,用的乃是龙香御墨,取的汁水,全然不同。罢罢罢,这个反正别人也分不清,细节,懂吗?”
方继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学到了很多啊。
朱厚照提笔,照抄了一个诏书,而后从腰间取出一串印来,翻出东宫的印章,哈口气,啪叽一下,盖上。
“呼……成了,你来看看,比照一下。”
方继藩凑上去看。
朱厚照咬牙切齿:“用放大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