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寘鐇微笑:“这个时候,陛下得知消息,固然是震怒,可他已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来不及,铲除他所认为的威胁了。太子又对他不闻不问。此时,陛下心里……想来只有恐惧吧。”
恐惧……
是的,在最不该出问题的时候,却是出了问题。
能不恐惧吗?
临死之人,想到身死之后,不知会发生什么,自己的子孙,能否平平安安,甚至……引发出一场不可预知的叛乱。
“陛下越是忧心忡忡,反而就越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很清楚,太子殿下潜在的敌人,不知多少,若是贸然动手,且不说陛下不知何时驾崩,本就是人心惶惶,而且……他也无法预料,一旦动手,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此事,我们的背后,到底有积蓄了多少的力量,一旦控制不好,那么……事情失控,陛下只怕便是死,也无法安生了。”
众人纷纷点头。
不错……
“我联络了许多人,其实,就是给厂卫看的,让厂卫看到之后,去禀告陛下,让他知道,我们宗室,乃是天潢贵胄,绝不软弱可欺,都是太祖高皇帝之后,他们做天子,我们认了,可若是让我们不安生,这……不成!他要过好日子,我们也要过好日子,我们没法过了,他死了无法瞑目。”
朱寘鐇站起来,微笑:“所以……我等,其实不是要造反,而是要暗中的角力,用这些方法,去让陛下在大行之前,做出选择。”
“王叔,什么选择。”
“很简单,太子托孤给谁的问题。若是陛下还信任方继藩,那么……欧阳志这些人,一定会趁此机会,崭露头角,甚至……欧阳志这些人,会有一两个入阁。当然,若是如此,陛下便要预料,一场叛乱要开始了。我们的目的,是清君侧,而若是陛下,不希望有这一场叛乱,那么……他就有可能做另一个选择,譬如……下旨留下宗亲,不让他们就藩,同时,从宗室之中,选择几个德高望重的亲王,与内阁大学士一道,辅佐太子。只有如此,才和缓和太子和宗亲们的关系。”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细细思来,还真是如此。
陛下到底是要骨肉相残呢,还是要一个方继藩呢。
这似乎是一个不难选择的问题。
前者不但可能引发一场叛乱,而且还可能让人天下人看到,大明宗室相残,到时,天下的臣民,势必离心离德。刘汉的七国之乱,司马家族的八国之乱,还有玄武门之变,赵宋的斧光烛影,本朝的靖难之役,这已有太多太多的先例了。
陛下下旨,直接罢黜方继藩,将他流放去黄金洲,缓和与宗室的关系,才有可能避免这样的事。
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儿子顺利登基。
此时……他已油尽灯枯,在不知朱寘鐇有多少党羽的情况之下,已经没有时间来解决此事了,只能和宗室缓和关系,给太子争取时间。
“一旦方继藩和他的弟子们,彻底的垮台了,到时……新君刚刚登基,这朝政,就有我们这些新皇帝的叔伯们可以插手了。我等,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若不是把我们逼到绝境,我等,岂可忍见骨肉相残,其实……我们要什么,陛下心知肚明,只需牺牲掉一个方继藩,对他而言,又算的了什么呢?与这江山社稷相比,陛下岂可不深思熟虑?”
朱寘鐇当然没有告诉他们,这只是自己的第一步计划。
只要方继藩被诛,不,就算是陛下只下旨令方继藩立即出海就国,新君登基,就可顺利。
没了方继藩,太子殿下这胡闹的性子,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引发满朝的怨声载道,到了那时…才有真正的机会。
朱寘鐇微笑:“所以,明日才是至关重要,当着陛下的面,让陛下早做决断,想来,明日陛下应当会颁布遗诏,也是陛下最虚弱的时候,这是最好的时机。”
朱表椈连连点头,觉得有道理,这么多的宗亲,和一个方继藩相比,孰轻孰重,陛下应当会有数的。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安:“可若是……若是……陛下不肯呢。”
“他没有时间了。”朱寘鐇淡淡道:“陛下若是再有一年的天寿,可能都会做另外一个选择,可现在,他大限将至,势必会做出一个对太子殿下最好的选择。他也一定不希望,在这个时候,骨肉相残,不希望,将所有的宗亲,推到对立面,不管怎么说,天下是朱家的……”
“当然……”朱寘鐇智珠在握的样子,笑起来:“为了稳妥,我已有了布置。”
“布置……什么布置?”
朱寘鐇居然从袖里, 取出了一枚印玺,啪嗒一下,印玺滚在案牍上。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大惊失色:“这……这是……”
“这是皇帝之宝。当然,这是赝品,不过说起来……还得多亏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詹事府里,这个东西有的是,我只需花一点银子,便有詹事府的人,偷出了一枚来,还真别说,这玩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简直比真品还要真了,有了这个,本王若是制一副圣旨,送去神机营,命神机营指挥,明日带兵,迅速围住西山书院,就说,这是皇帝的命令……你们想想看……”
朱寘鐇说到此处,激动起来,他握了握拳头:“咱们趁此机会,将西山书院上下人等,一网打尽,消息到了陛下那儿,陛下已是油尽灯枯,他会感到何等的恐惧啊,在这惊怒交加之下,又想到,西山书院已经剪除,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为了防止情势更加恶化,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而此时,就是方继藩大难临头的时候了,陛下非要做出有利於我们的选择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