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京中惶惶之际,户部却是焦头烂额。
堂官夏冰看着一份份自各府各县送来的帐目,却是有点发懵。
今岁的钱粮,比之去岁锐减。
这其中的原因有许多。
其中最大的问题在於,许多府县,开始大规模的种植红薯和土豆。
说起来,这两样东西确实是镇国之宝。
可对於户部而言,却是有害的。
因为米和麦子易於保存,朝廷要征收粮税,就是征收米和麦子,而江南乃是大明的粮赋重地,这大米入库,乃是关键。
可因为许多土地拿去种植了高产的土豆和红薯,米的产量,却是锐减了,哪怕地方官吏再如何‘横征暴敛’,没有粮就是没有粮,难道你从运河运一批土豆和红薯来?这玩意只怕还没到天津卫,就统统都烂了。
银税的收入,也是大减,原因……天知道。
各府各县的黄册人口,竟是或多或少开始减少。
可以说天下政绩最好的县,能和去岁持平,就算不错了。
眼下送来的簿册,虽只是冰山一角,但是夏冰这位常年在户部公干的人,自是再清楚不过,难怪李学士如此着急上火,今年怕是谁也别想过一个好年。
“夏郎中……”一个差役匆匆而来道:“定兴县的簿册,由人送来了。”
这夏冰,官拜户部郎中,主计钱粮。
一听定兴县的人来了,便忍不住鼻孔里哼了一声。
定兴县乃是京郊县,这江南的簿册都送了来,它一个郊县,却是姗姗来冲。
自打定兴县新政,和户部的磨合,就很不愉快,这定兴县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夏冰手指敲了敲案牍,神色淡淡的道:“是何人送来的?”
“乃是其户部司吏。”
“什么?”夏冰脸色一沉。
一般情况,这等大事,都是县丞或是典簿送的。
尤其是近郊县,一方面,因为钱粮乃是大事,要显出该县的重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是佐官们难得露脸的机会,怎容错过。
可这定兴县倒是有意思了,竟让各司吏来,司吏、司吏,可最终,不还是没有编额的吏嘛。
那书吏忙道:“听说是此前,定兴县的佐官们纷纷告病,因而县里的事,几乎都没有让他们插手。那县令欧阳志,认为他们对於县务不熟悉,便将他们摘开了。”
“真是庙小妖风大,小小一县,竟是主官和佐官失和到这个地步,我看吏部京察,这欧阳志,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夏冰皱眉,他本是对欧阳志闻名已久,可想不到,这厮居然和佐官们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夏冰咳嗽了一声,便道:“去将那司吏叫来。”
定兴县户房司吏田镜小心翼翼的进了户部部堂。
自己区区一个小司吏,从前确实不是自己来送簿册的,大明朝,官吏的区别极大,他哪怕是司吏,也不过属於吏的一员,在定兴县里,他也算是了不得的人了,可到了这儿,他便连看门的人都不如。
因而田镜显得有些胆怯,他手里夹着簿册,似乎只有这簿册,给了他一些勇气,待进了典簿厅,便见一官高高在上的坐着,面无表情。
田镜下意识的行礼:“小人田镜,奉使君之命,特送来定兴县钱粮簿册。”
“噢。”夏冰眯着眼,威风凛凛,端起茶盏来,徐徐喝茶,口里道:“汝既是奉命而来,看来定是欧阳县令的心腹了。”
他没有用你,而是用汝,汝是书面用语,更显得疏远一些。
至於问这司吏是不是县令心腹,这显然带着调侃的语气。
田镜汗颜道:“蒙使君错爱,小人汗颜。”
“噢,将簿册取来。”夏冰没有和田镜多打话,这只是一个区区文吏,还是地方上的,这人根本没有和他说话的资格。
田镜连忙小心翼翼的送上了簿册。
夏冰接过,打开一看……
“……”
田镜咳嗽一声,还一面解释道:“因为定兴县所采取的是新税法,因而核算时,和往时不同……所以……”
可这些话,夏冰是一字半句都没有听进去。
卧槽……
田镜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在几乎所有州县的人口都在流失的情况之下,定兴县新增人口七万八千户,具体到了人丁,则是二十三万九千人。
人力……就是宝贵的财富啊。
这一点,是人都明白的。
关於定兴县人口增加,夏冰不是没有耳闻,只是……这个增加的数字,太可怕了,一年多增加的人口,就相当於一个县的人口,而且还是一个中县。
新增作坊……
新增商贾……
新增商铺……
农业增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