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冲钝之后,欧阳志道:“本县治民几何啊?”
吴司吏笑吟吟道:“回县尊的话,本县治民六万七千五百三十五户。”
见欧阳志又沉默,众人更是窃窃私语,低声嘀咕。
吴司吏见状,面带笑容,心说,这新县尊……只怕……
可这时,欧阳志突然道:“不对,在册的人口,当是六万七千五百六十七户……”
吴司吏一脸诧异,看着冲钝的欧阳志。
他顿时想起,似乎是这个数目,他连忙道:“县尊真是了不起,学生佩服,没错,是学生记岔了。”
欧阳志却脸色冷然,稍稍停顿之后,厉声道:“却又不对。明明县中所治之民,是九万七千三百二十一户。”
“什么?”吴司吏一呆。
欧阳志长身而起,厉声道:“缺的这些人口,去了哪里,还需本县说明吗?有人为了不向官府纳粮,便有地方上有名望的人,将这些人置为自己的奴仆,隐去他们的户籍,如此一来,便可从中牟利,隐户乃是我朝大患,这一点,你身为司吏岂有不知,至於这些隐户去了哪里,本官就不用言明了吧。”
他说着,目光扫了一眼本地的士绅。
这些士绅,突然发现,这个冲钝的县令,竟有几分可怕起来,他怎么知道的这样的清楚?
吴司吏满头大汗,战战兢兢:“这些事,学生不清楚。”
欧阳志沉默片刻,只是此刻,他的沉默,却已被人看做是城府,这沉默,让人心里发毛,良久,欧阳志才道:“你怎会不知?许多原本都在黄册的户籍,都是被你给勾了去的,李家庄的七十五户,不正是你借了天灾,说他们已死了,可实际上呢,他们还活着,活的好好的,你要本县亲自带你去找这李家庄的人吗?”
啪嗒……
吴司吏心里恐惧起来,忙是拜倒:“学生万死。”
欧阳志道:“这是大罪,岂可轻饶,来人,拿下,打三十棍,若打不死,责打他的差役,便是死罪,本县就饶了这吴司吏,以责打的差役抵命!”
“……”
差役们个个面面相觑,随即,便听到吴司吏叫冤的声音。
欧阳志却是冷着脸,面上统统都是杀伐。
欧阳志道:“县中文吏李森,暂代户部司吏一职!”
李森……
所有人左右张望,一个不起眼的书吏,一脸错愕,县尊竟知道自己的名字。
李森和吴司吏历来有矛盾,且一直受吴司吏的打压,在书吏房里,备受煎熬,他又因为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所以被县中人取笑。
李森听罢,哪里敢犹豫,拜倒在此:“是。”
片刻之后,吴司吏便被押了出去,随后,刑房里便传出了惨呼。
欧阳志是什么人,当初守锦州,屍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外头惨呼的再厉害,他眉毛也没动一下。
欧阳志又道:“曾司吏何在?”
姓曾的司吏,主掌刑房,掌本县的刑名,一听欧阳志叫唤自己,吓尿了,战战兢兢的跪下:“学生……学生……”
欧阳志盯着他,却是沉默。
可这沉默,在曾司吏看来,简直就是在痛苦中煎熬。
良久,欧阳志道:“去年,大盗杨飞一案,怎么说?”
曾司吏脸色霎时白了,他期期艾艾:“这……小人不知道,不知道……不不不,知道,知道,他……他平时,鱼肉乡里,又杀了人,自此落草,小人派人索拿,屡屡索拿不利……”
欧阳志道:“胡说,是索拿不利吗?杨飞乃是杨家的人,鱼肉乡里没错,杀了人也没错,保定府下了公文捉拿,你要拿杨飞,易如反掌,可是,你和庄头堡的杨家乃是姻亲,你忘了吗?”
曾司吏如遭雷击。
一下子瘫在地上。
这来的士绅之中,显然也有杨家的人,那人脸色惨然。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空气中,仿佛杀气腾腾。
欧阳志厉声道:“杨飞一案,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李氏母子冤死一案,还有正山寺的和尚因香火钱殴人一案,还有……你是刑房司吏,这些案子,哪一个,没有你在伸手,你这样的人,百死莫恕,来人,将杨飞取进来。”
杨飞……
也来了。
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却在此时,欧阳志的弟子却是取了一个包袱进来,包袱一抖,一个人头滚落下来。
顿时,满堂哗然,是杨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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