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晓得。”熊二掰着指头道:“第一,防备老表,第二,送京里。”
朱厚照终於换上了蟒袍,不情不愿的翻身上马。
因为决心走桥上过江,所以弘治皇帝不敢骑马,只坐了一顶轿子,带着朱厚照和方继藩,以及马文升人等,启程。
天很冷。
因是清早,所以冷风飕飕。
脚下,是哗啦啦的江水,江水滔滔,天还是蒙蒙亮,可此时,桥的一边,却是乌泱泱的许多人,人头攒动。
弘治皇帝坐在轿中,隐隐听到低泣的声音……
他忍不住掀开帘子,却见这轿外,却是无数的人。
“总兵官……好走啊。”
“大学士你啥时候回来看看。”
“大总管慢走。”
“……”
谁是总兵官,谁是大学士,谁是大总管?
弘治皇帝知道,这些人不是来送自己的。
反而是朱厚照大大咧咧,骑在马上,朝众人招手:“不要罗嗦,记得修好河堤,还有清淤,有啥事,跟我说,叫人修书来,那王震敢欺压你们,我打不死他。”
乌压压的人尾随着朱厚照,恋恋不舍,朱厚照和方继藩已打马上桥了,这数千上万的人不舍得厉害,也紧紧跟随,一时间,乌压压的人流亦步亦趋,朱厚照和方继藩打马走一步,他们便跟着走一步。
走到了桥中央,方继藩回头,这桥上竟已是人满为患,你大爷啊,这么多人,会不会朝重啊,方继藩怕死,忙朝身后的人挥手:“回去吧,回去吧,别来了,超重了,超重了。熊二,照顾我的虾。”
后头依旧人头攒动,朱厚照兴奋起来:“人家愿意送,老方你赶人走做什么,我还乐得多见一见他们,想当初,和是和他们一起扛过锄头的。”
方继藩脸色发青。
幸好,安全过了江,在江对面,数不清的禁卫已在此侯驾,弘治皇帝换了步辇,回头,见那桥上乌压压的全是人,隐隐间,竟有人哭了。
他深深的回头看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没心没肺的模样,口里骂骂咧咧着什么。
在这桥的尽头,是一块石碑,石碑上刻写着:“刘瑾桥。”
那桥名之下,记录了刘瑾的丰功伟绩:宁王反,太子率壮士至南昌,欲刺宁王,瑾随行,当日,太子出其不意,与驸马都尉乃率壮士数人,飞球升空,瑾以愿此留守,吸引叛军为由,留至宅邸。於是,四面八方贼至,瑾不知所踪,屍骨无存,太子赞曰:瑾伴孤十七年,忠贞不二,激昂大义,蹈死不顾,意气扬扬,谈笑而死,悲哉!今立此碑,铭记於斯,喻嗣不忘!
…………
那送行之人,浩浩荡荡,一直将这圣驾送出了南昌城,方才不得不驻足,乌压压的人,远远眺望。
弘治皇帝在步辇之中,显得有几分疲倦。
直到了正午,圣驾出南昌十数里,弘治皇帝下了步辇活络筋骨,将方继藩召至身边,道:“朕见无数人相送你和太子, 不忍离开,是什么缘故?”
方继藩道:“陛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何还来问臣。”
弘治皇帝失了神,沉吟片刻:“他们……难道不认为朕是个好皇帝吗?”
方继藩苦笑,忙道:“陛下乃是圣君,他们都是乡野的愚民,怎么会知道,陛下是何等的圣明呢。”
“所以他们还是不认为朕是好皇帝,反而认为太子是好太子,对吗?”弘治皇帝感慨道:“朕从前,中是教训太子,说他对不起列祖列宗,现在思来,难道对不起列祖列宗的竟是朕吗?”
方继藩摇头:“陛下已是仁君了。”
弘治皇帝紧锁着眉。
今日那些百姓送别时,和平时自己出宫时,乘舆所过之处,无数人跪着送行不一样,因为弘治皇帝分明能感受到,今日这些百姓,是真情流露,而绝非只是摄於天威。
一念至此,弘治皇帝就想问个明白,方继藩,理应是知道答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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