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暗暗察看了太皇太后的面色,不禁又道:“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时,就有勳臣和皇家联姻的先例,且惯常都是如此,怎么到了而今,他们反而不遵从祖宗之制了呢?可见这祖宗之制,於某些人而言,就是草纸,他们想来制衡皇家时,便取出来,他们不想时,便将这弃至於地。”
太皇太后动容了,不禁颔首。
方继藩叹了口气:“臣对外头怎么看,一点都不在乎,倘若有人反对,冲着臣来便是,臣一力承担。可臣却知道,无论别人怎么想,咱们大明,说话作数的乃是皇上,而不是区区几个言官。而在这深宫,能一言而断,成全臣好事的,非娘娘莫属,娘娘只要开了口,这天下臣民,哪个不是将娘娘视若神明,除了偶尔有几个想邀直取宠之辈,可能会怎呼几句,其余之人,只会佩服娘娘目光如炬,洞若烛火。再者说了,从前这些言官,不还天天骂周家和张家吗?”
前头的话,听着很让人舒服。
后头的话,立即让太皇太后冷哼一声:“现在的言官,确实是愈来愈不像话了,当初英宗先皇帝在时,他们哪里有这般猖獗。”
方继藩继续娓娓道来:“臣乃定远候,宁愿辞去侯爵之位,为庶民,只在西山,教书育人,经营家业,绝不涉足朝中之事,只求娘娘恩准这门亲事。”
对於方继藩的态度,太皇太后很是满意,她不禁深深看了方继藩一眼,随即看向弘治皇帝:“皇帝,你怎么看?”
张皇后也看着弘治皇帝,他是女儿的父亲,这件事,显然还得皇帝做主。
不过太皇太后既问起皇帝怎么看,显然,已是意动了。
言外之意是,这个孩子,做哀家的曾孙女婿,再好不过,哀家很满意,你自己看着办吧。
弘治皇帝不禁为难起来,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只是……朝廷也离不开方继藩啊……”
这是实话,在弘治皇帝的计划之中,显然方继藩已成为了肱骨之臣,未来更是辅助太子的大臣之一,方继藩的才能,已在许多地方得到验证,无论说他这是怪才也好,是其他才干也罢,至少,许多朝廷解决不了的事,都被他轻松的解决了。
这个时候,让方继藩乖乖做个驸马都尉,每日给皇家去太庙里祭祭祖宗,还有祭祀一下天地,再或者,每年还要往返一趟中都凤阳,这……怎么成?
太皇太后瞥了他一眼:“这是皇帝的事,皇帝,你该拿拿主意,不要总是被人牵着鼻子。”
弘治皇帝踟蹰着,很是为难的样子,他深深看了方继藩一眼,不禁开口道:“此事,儿臣以为,须先问问秀荣才好。”
朱厚照一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了,妹子肯定瞧不上方继藩,他主动请缨:“我这便去问问。”
於是冒冒失失冲进了耳室,就见朱秀荣背着身,对着自己,朱厚照故意放大声音道:“妹子,外头的话,你听到了吧,方继藩这无耻之徒,他竟对你垂涎三尺,你自己来说说看,你怎么想的,你大声的说,不要害怕。”
朱秀荣不做声,一双凤眸瞅着朱厚照。
朱厚照便乐了:“看来,她不做声,定是不同意了。”
朱厚照话音刚落,朱秀荣有些急,低声道:“全凭曾祖母和母后做主便是了。”
朱厚照感觉自己听错了一般, 错愕的凝视着朱秀荣:“你说啥,我没听见。”
朱秀荣便鼓起勇气,大了一些声音道:“全凭曾祖母和母后做主。”
朱厚照道:“曾祖母和母后可没有同意。”
朱秀荣便道:“既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是要顺天而行,得道的祖师们既已洞悉天命,我理当顺从……”
“天命,啥天命,都是骗人的,飞球队的人上了天,没看到仙人,一个鬼都不曾见,这个不算数。”朱厚照大声嚷嚷。
这一下子,朱秀荣便愠怒了,哭着鼻子道:“你又欺负我!”
话音落下,泪水便止不住的出来,楚楚可怜。
朱厚照一呆,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狠狠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朱厚照脸色苍白的道:“我明白了,我已一切都明白了,原来不是天意,也不是父母之命,这些都是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