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凝视着萧敬:“刘杰这些人,所言的,到底属实吗?”
是否属实,这在诛心的范畴,意思是,他们到底是不是在溜须拍马呢。
还是内心深处当真认同太子?
太子的许多行事都不规范,甚至并不合乎礼法,这是他最大的诟病。
当然,作为父亲,弘治皇帝宁愿相信,太子就算如何荒唐胡闹,可其心……还是好的。
可是……许多人看不出,或者在他们的感知世界里,对储君,理当有更高的要求。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萧敬的脑袋里已经划过许多的想法了!他自知,陛下的心情是复杂的!笑『吟』『吟』的道:“这些读书人,都是太子殿下和方继藩带出来的,没有太子,岂有他们今日,所以奴婢在想,他们对於太子殿下,理当是发自肺腑吧。”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笑了:“可他们也惹来了一个大麻烦啊。尧舜和太子,这两者如何能类比呢?”
顿了一下,弘治皇帝又接着道:“有时候过度的吹捧,就成了过犹不及了……”
弘治皇帝说到此处,没有继续说下去。
显然,此次殿试惹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会试对於西山书院的读书人一通摩抆,已让不少读书人心很累了,这一次殿试,更像是一次宣泄情绪的出口。
十五个考生,已回到了书院。
朱厚照乐了,美滋滋的听着有人添油加醋的将殿试的经过说给他听。
而后朱厚照摇头晃脑的道:“不愧是徒孙啊,难得你们还惦念着本宫这个大宗师,还是你们有良心!”
可刘杰等人事后回想,却也觉得自己给太子和师公惹来了麻烦,便一个个铁青着脸,不做声了。
朱厚照则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在他看来,殿试是小事,最紧要的是,这些读书人们有良心,从前都是别人教太子怎么做人,现在却自己这太子教这些徒孙们做人了。
他很享受这等感觉,真真的说是成就感不为过。
“学生人等,万死之罪。”刘杰等人,脸带愧疚之『色』,诚恳的拜倒在地道:“恳请大宗师与师公责罚。”
朱厚照摆手道:“无罪,无罪,本宫赦你们无罪,老方,你来说。”
方继藩『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道:“木秀於林、风必摧之,诚如我一般,过於优秀,所以总会被人争锋相对,好了,说这些也没啥意思,你们的策论没有任何问题,若不是引经据典,引出了太子殿下,想来陛下一定会将他们圈选出来,成绩也定当是名列前茅。”
王守仁站在一旁,却是皱着眉头道:“恩师,可现在许多读书人都不服,认为连引经据典都错了,哪里有资格名列矛?”
方继藩叹了口气,颔首点头道:“所以啊,你们陷入了一个误区。
“……”
“这一道题,叫做‘何以服众人’对不对?伯安啊,为师最看重你的,你来讲解一下这道题。”
王守仁应是,随即道:“要使天下的宾服,就必须苦民所苦、急民所急,诚因如此,所以这道题的本质,在於亲民,可如何亲民,如何爱民呢?却需诸生们献计献策。”
方继藩颔首道:“因此,其他的考生引用了尧舜,而西山书院的考生引用了太子,这……才是其中的死结,是吗?”
众生一头雾水,只能直晃晃的看着恩师或师公。
方继藩笑了笑道:“其实这一次策论,考的何止是刘杰这些没出息的家伙呢……”
刘杰面无表情,师公的评价,总是极端化,今日是他的小心肝,明日便问你是谁。
所谓徒孙,必须得有强大的心脏,才能承受师公的『性』子啊。
只见方继藩继续道:“可是啊,你们这群蠢物,居然没有明白这个题考的是贡生,也相当於是在考教太子殿下和西山啊,我们只局限於这一次策论,他们读书人多,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喷死太子殿下……”
朱厚照却是不爽了,忍不住道:“为何不死喷你?”
方继藩压压朱厚照的肩,道:“臣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顿了顿:“可是我们不妨站到更高之处去看这个问题,譬如西山,譬如镇国府,譬如太子殿下,这道题,若是由殿下来做,该怎么回答呢?”
朱厚照挠挠头,头痛呀,只好摊手。
方继藩乐了:“其实太子殿下是可以答这一道题的,不但要答,而且要让一切的流言蜚语,一切的质疑,都击个粉碎。因而问题又绕回来了,何以服众人呢?想要服众,就要知道众是什么!众是百姓啊,你要使他们宾服,就该知道他们所思所想,太子殿下,你了解百姓吗?”
朱厚照若有所思,道:“了解一些些。”
方继藩便笑道:“了解就好办,那么现在开始,我们来答题,伯安。”
王守仁道:“学生在。”
方继藩道:“你放出消息去,西山将新招募一千庄户人家,不限他们的出身,不限他们此前做的是什么,有什么本事,只招募一千户,以抽签来决定是否落户。”
朱厚照立即大叫道:“咱们现在的人力暂时够用了啊,为啥还招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