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方家……奴婢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萧敬笑吟吟的道:“这方家父子,允文允武,很令人佩服啊,听说……新建伯带着门徒在西山讲学,有不少读书人,如痴如醉,说是什么新学问,陛下,方继藩乃是大才,他的学问,一定很新鲜。”
“……”
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脸色顿时变了。
学问……还新鲜……
读书人最是崇古而不推新,用新鲜来形容学问,反倒是你萧敬没学问了。
弘治皇帝闻言心里不禁犯嘀咕,新鲜的学问?即便心里情绪起了波动,可他面上依旧不露声色。
“你下去吧。”
“奴婢遵旨。”萧敬笑吟吟的样子,告退而出。
他的干儿子站在殿门前,一直低垂着头没有发声的机会,便也蹑手蹑脚的告退出来,一见到干爹走远,他匆匆忙忙追上去,压低了声音:“干爹,不是说了,陛下喜欢啥,我们就喜欢啥吗?可干爹为何临末了,倒打了方家一耙。”
萧敬驻足,回眸,严厉的盯着他,严肃的问道:“什么叫倒打一耙,咱有吗?”
“……”
萧敬淡淡道:“咱是在夸方继藩呢,你懂个啥,说他有学问,也是坏事?”
“奴婢好像懂了一点。”
“懂了什么?”萧敬微眯着眼问道。
“想要杀人,非当着面笑,这才能绕到人身后去,给他一刀子。”
萧敬背着手,眉头挑了起来:“胡说八道,忠厚,才是咱的处世之道,再乱说,小心拔了你的舌。”
………………
“……”
整个暖阁里,荡漾着让人尴尬的气氛。
弘治皇帝也是目瞪口呆。
这方继藩,就已经开始讲学了。
还是新鲜的学问。
这真是脸皮厚到了极致,不知天高地厚了啊。
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便摇了摇头:“这方继藩,只是玩笑吧,不必当真。”
“是。”刘健的心情,颇为复杂。
谢迁想说什么,最后苦笑,摇摇头。
李东阳微微笑道:“陛下说的是。”
…………
西山这里。
来听讲的人开始增多起来。
不只是学童,事实上,王守仁沐休了两天,他的课堂,已经开始人满为患了。
起初的时候,是讲给那些学童听,可学童的几个蒙师,那几个举人和秀才,一直在旁听着。
越听,越觉得这位叫王守仁的庶吉士说的话……有些怪,看似有些无理,可渐渐的,却又觉得有理。
这般听了半个多月,鬼使神差一般,这几个读书人,开始一堂不落的跑来旁听了。
王守仁天生就是个理论家。
他的道理,总是深入浅出。
从同理之心开始,讲到了大道至简,再讲到了知行合一。
一旦开始授课,他便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地,也懒得管下头是不是学童,能不能接受。
渐渐的,这几个在此教授学童启蒙的读书人,开始将王守仁授课的事传了出去,倒引起了附近不少秀才来旁听。
有人是图个新鲜。
有人是觉得离经叛道。
前者是想凑个热闹,却也被王守仁这新鲜的学问吸引了。
至少,无论你认同不认同,王守仁给了他们耳目一新的感受。
而后者,则大多抱着敌意而来,来时抱着手,冷眼看着王守仁,想抓住王守仁的论据和错误随时进行反驳。
偏偏, 此等秀才,哪里是大明翰林庶吉士,历史上数百年一出的圣人,活了三十多年,瞎琢磨了大半辈子的王守仁相比。
三言两语,便被驳斥的哑口无言。
於是,更多想砸场子的人来了。
好在,来再多读书人,那也只是文斗,还不至於动起手来,在新建伯的地头上揍新建伯的门徒,这风险已经和穿越回古代,诗兴大发,来一首《沁园春·雪》的危险性系数还要高上那么一些些,想想当着皇帝们面前,如痴如醉的吟唱着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最后一句,简直就是点睛之笔,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酸爽……
其实就算是动起手来,对付这些秀才,王守仁一个人,即便是赤手空拳,将几十个秀才按在地上揍也完全足够了,更何况,还是斗嘴,嘴上功夫,王守仁也不是吹嘘,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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