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 第39集 作者:弄玉,龙璿
第五章
程宗扬忽然压力一轻,却是小紫用妖铃吸走阴魂。他松了口气,「四哥,你
一路遇到别的人了吗?朱老头,两个太监?还有赵皇后她们?」
斯明信摇了摇头。
「那四哥知道出口在哪里吗?」
斯明信用力一点头。
太好了!这鬼地方自己一点都不想多待。程宗扬道:「在哪儿?」
斯明信转身往黑暗中走去。
「滚开!」云丹琉喝道。
那条母狼在几头魇狼的攻击下,被咬得遍体鳞伤,仍拚命护住腹部。云丹琉
看不过眼,过去将围攻的魇狼踢开。
那些魇狼分出首领之前,把全部的力气都放在攻击同类上,对云丹琉理都不
理。但被踢开几次,它们失去攻击母狼的兴致,转头彼此嘶咬起来。那条母狼深
深看了云丹琉一眼,然后一瘸一拐地钻进黑暗中。
斯明信站在前方,等他们跟上,才转身继续往前。四哥是个热心肠,可惜不
喜欢说话。程宗扬只好闭上嘴,紧跟在斯明信身后。
斯明信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片刻后朝某个方向走去。
程宗扬很想问问四哥是怎么用耳朵认路的,最后还是忍住了。
「是水声。」小紫说道。
程宗扬使劲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有什么水声。
「这条通道是往上的,大概在秘境的顶层。秘境最初是靠水力开启,永安宫
的湖水从暗道流动,会发出声音。」
「你听到了吗?」
「我猜的。」
程宗扬只好放弃。难怪四哥不爱说话,有这耳力,肯定喜欢安静。
半个时辰之后,斯明信在一处岩石前停住脚步,他蹲下身,伸手在岩石下方
摸了摸,眼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表情。
程宗扬也试着摸了摸,在岩石下方有一处刻痕,依稀是岳鸟人的画押。
「四哥,你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斯明信点了点头。
「那怎么出去?」
斯明信将岩石推开,露出后面一道门户状的空间,「闭气。别呼吸。」
程宗扬硬着头皮道:「我先来!」
他踏进门户,下一瞬间整个人都浸在水中,即使有斯明信的提醒,还是险些
呛住。程宗扬屏住呼吸,一边打量着四周,只见周围一道圆桶状的石墙。他怔了
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口井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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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上津门。
洛水停航多日,这座洛都以往最繁忙的水运出口已不复平常的喧嚣。尤其是
天子驾崩以来,变故横生,城中的厮杀旷日持久,各方势力在两宫你来我往,血
战不休。出城躲避战乱的民众也不会选择停航的水路,一时间上津门像是被人忘
却一样,冷冷清清。
一辆马车倾覆在积雪的道旁,周围倒伏着数具屍体。两名洛帮汉子从车上搬
出最后一批财物,正待离开,忽然停住脚步。
远处传来铁甲碰撞的轻响,隐约还有在雪地上行走的沙沙声。
一队人马从雾霭中隐隐现出轮廓。
那些军士身材高大,头发盘成椎髻,肩荷长戈,腰佩长刀。他们不仅皮肤粗
糙,连身上的铁甲也被磨出无数细小的划痕,似乎在塞外的风沙之地征战多年。
两名洛帮汉子丢下包袱,转身欲逃。背后弓弦声响起,两支羽箭后发先至,
状如斧刃的箭头直接将两人后颈劈开,鲜血扇面般喷溅出来,溅落在泥泞的雪地
上。
前面的军士用长戈将屍体拨到一旁,清出道路。两只包袱掉在地上,金灿灿
的钱铢洒了一地,那些军士却视若不见,鱼贯进入城门。队伍后面,几匹健马拖
着载满辎重的大车,「吱哑吱哑」碾过雪地。随车护卫的军士将金铢收入筐中,
扔在车上。
「大将军令!」一骑飞驶而来,远远便亮出令箭。
正在行进的队伍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朝两边分开,让出道路,继续行进。队
伍中间,一个身披铁甲的胖子靠在战车上,他满面须髯,肥壮魁梧的身体犹如一
座肉山。
骑手高声道:「可是破虏将军董卓?」
那胖子正用一柄短戟剔着指甲,闻言坐直身体,长声笑道:「正是董某。」
骑手滚鞍下马,奉上军令,「大将军有令!天子驾崩,诸军服丧三月,边郡
诸将即刻赶赴京师。冲疑观望者,斩!从者逾十人者,斩!拒不奉令者,斩!」
董卓身边一名瘦削的文士接过军令扫了一眼,淡淡道:「可有虎符?」
「大将军吩咐,此令并非调兵,不需虎符。」
「两宫印玺?」
「大将军吩咐,召集边将,只需大将军令。」
董卓哈哈笑道:「我若问大司马的署名,大将军也吩咐过用不着是吧?」
「正是!」那骑手道:「董将军,你带麾下人马入京,已经逾令。请立刻遣
军士出城!」
董卓用短戟拍着膝盖,「文和?」
文士把军令收入袖中,「既无虎符,又无印玺,以属下之见,恐有伪诈。」
「好!」董卓高声赞道:「文和说得对!华雄!」
话音刚落,车旁一名身材雄伟的将领双腿一夹,战马跃出,挥刀将那骑手斩
为两段。
鲜血像喷泉一样狂喷出来,将雪地染得鲜红。
战车旁还押着一名俘虏。身着绣衣的江充被人五花大绑,捆在马鞍上,他梗
起脖子,费力地叫道:「董破虏!你如今可该相信了吧!」
董卓哈哈道:「本将军若是不信,何必来此?」
江充叫道:「天子驾崩,传闻为吕氏所弑!如今霍大将军闭门不出,不知生
死。江都王太子刘建纠集壮士,平定吕氏之乱,眼下急需将军带兵救援!」
「胡言乱语!」战车另一侧,一名使者同样被捆在马鞍上,他大叫道:「江
充狗贼!你身为北宫使者,竟然与反贼勾结!圣上驾崩,吕大司马漏夜入宫,连
日来衣不解带,忠勤之貌,中外共睹!岂知逆贼刘建阴谋篡位,纠结亡命,犯上
作乱!如今射声校尉吕巨君已率大军入宫,刘建贼子死而无日!」
江充叫道:「吕巨君早就死了!太后更是下诏诛杀吕冀!董将军!吕氏已经
完了!如今圣上正是用人之际,请将军即刻入宫!有将军这三千百战雄师,大局
可定!时机稍纵即逝,切不可自误啊!」
两名使者捆得跟粽子一样,还吵得奋不顾身。董卓侧了侧身子,换了个舒服
的姿势,一手握戟,一手拂着须髯道:「两个措大,吵得人心烦。刘建那小子,
我记得是个草包,竟然能和吕氏斗到现在……不知宫里究竟是何情形?」
贾文和道:「连刘建都能图谋大位,可见乱象。」
董卓道:「太后垂帘多年,积威尚在,刘建那草包竟然能斗得过她?可惜城
中局势太乱,我手下这些凉州男儿只会上阵厮杀,让他们打探消息,连个屁都打
探不出来……天下大乱,为之奈何?」
贾文和道:「乱世方出英雄。」
「不错。」董卓站起身,他双手扶轼,望着近在咫尺的洛都门户,眼中最后
一丝敬畏也消失不见,沉声道:「大丈夫当立盖世功业!」
他放声喝道:「我凉州军!威武!」
凉州军齐声应道:「威武!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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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都,治觞里。
里坊外的十字街口,两军遥遥相对。司隶校尉董宣横刀在前,身后千余隶徒
手持长矛,如同密林。
对面数百名刘建召集的仆僮聚成一团,一名内侍躲在数名拿着长刀的亡命徒
背后,尖声道:「董卧虎!你要造反吗!」
董宣道:「长秋宫安在?」
「咱家都告诉你了!」那内侍叫道:「长秋宫被贼人攻破!掳掠一空!赵皇
后和定陶王不见踪影,多半已经死在乱军之中。
董卧虎!你效忠的赵皇后已经没了!明白的,赶紧放下兵器,随咱家入宫,
觐见新君!「
「我再问你一遍,长秋宫安在?」
「没了!全没了!」
董宣道:「让开。」
「圣上有令,为防止奸细,此地禁止通行!」
董宣手一挥,「杀退他们。我带你们去找金车骑!」
隶徒轰然应是。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一支军队出现在十字街口的另一端。
一名凉州武将纵马上前,喝道:「破虏将军在此!放下兵刃!听候发落!」
内侍叫道:「我乃……」
话音未落,那名凉州武将便挽起长弓,一箭射中那名内侍的面门。那内侍像
被重锤击中,仰面倒地,眼看是不活了。乱军呆了片刻,然后像受惊的蜂群一样,
四散而逃。
董宣沉声道:「我乃……」
那名凉州武将张弓搭箭,又是一箭射出。董宣手腕一翻,挥刀将那支羽箭磕
飞,喝道:「……司隶校尉董宣!」
那名凉州武将勃然大怒,正待催动战马上前搏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高呼。
「可是卧虎董宣?」
「正是!」
董卓哈哈大笑,「果然是某家同宗!好身手!好汉子!」
董宣柱刀在地,「董破虏?」
「正是某家。」董卓立在战车上,笑道:「久闻洛都卧虎,名震天下!今日
一见,名不虚传。」
董宣道:「董破虏勒兵入京,可有军令?」
董卓坦然道:「无有。」
「霍大将军已然下令,严禁边军入京。」
「霍子孟老糊涂了。」董卓大笑数声,然后毫不客气地说道:「朝中衮衮诸
公,尽是些酒囊饭袋!如今天子驾崩,国本动摇,天下振荡,都是这帮老朽的罪
过!他有何脸面向某家下令?」
「如今京师大乱,董将军无诏入京,只会愈演愈乱。」
「沧海横流,方显男儿本色。」董卓微微倾身,沉声道:「董卧虎,你可愿
与某家一道,匡扶汉室?」
董宣道:「无诏而行,非臣子所为。」
董卓点了点头,「可惜了。」
董宣握紧刀柄,严阵以待。
董卓放声大笑,「你个董卧虎,以为某家要对你动手?」他指着董宣背后的
隶徒,傲然道:「你这点人手,岂是我凉州健儿一合之敌?好好守你的城门!若
是弹压不力,致使城中盗贼蜂起,小心某家平叛之后,找你问罪!」
包铁的车轮碾开冰雪,往宫城行去。那名凉州武将挽弓追上战车,「那些隶
徒进退有度,非是乌合之徒,万一扰我后路,不可不防。」
「蠢才!」董卓虎着脸道:「难道把他们都杀光吗?没有这些隶徒弹压,城
中只会更乱。况且那位董卧虎……嘿嘿,倒是好汉子。」
「将军差矣!」江充道:「董宣乃长秋宫走狗!万万留不得!」
旁边的华雄一掌掴在江充脸上,「让你说话了吗?闭上你的狗嘴!」
大军一路前行,沿途里坊大门紧闭,积雪的长街到处是斑驳的血痕和散乱的
屍体。越靠近宫城,路上屍骸越多。其中一处里坊大门洞开,显然被人劫掠过,
坊内伏屍处处,还有一些衣衫华丽的贵人被斩去首级,只剩下无头的屍身倒在雪
中。
「杀得好!」董卓抚掌大笑,「杀得好!」
贾文和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