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蜜镝虽然屯兵宫外,但与姓苍的匪类大战之后,他手中能动用的人马不过一千余人,自己在北宫的家奴也有此数。魏疾的战策谋略更在苍鹭之上,有他坐镇指挥,完全可以支撑到勤王之师到来。
若非绣衣使者江充投降,自己还不知道吕氏仍有后着。太后下诏将破虏将军董卓调到伊阙,作为最后的底牌,结果来不及出手,吕巨君就全军覆没,连太后也彻底倒台。这张底牌也就此易手,成为自己最大的倚仗——连仙姬都不知晓。
那个破虏将军不过一介武夫,见识短浅,何况太后已然失势,他不向自己效忠,还能如何?到时随便给他一点赏赐,就足以让他肝脑涂地了。
金、霍二人执迷不悟,殊为可恨!两个过气的老东西而已,根本不足为虑。自己一道圣旨,即刻就能讨平。
刘建登上阶陛,四下环顾片刻,然后坐在御榻上,指着阶陛下方,颇有感触地说道:「朕当日就是在此拜见的吕雉。」
成光摸了摸身下的锦垫,掩口笑道:「此处便是太后凤臀坐过的呢。」
刘建哈哈大笑。
「待太后归降,就让她来此拜见陛下。」成光用甜腻的声音说道:「到时臣妾要她除去冠服,裸身跪拜,好生看看太后的身子有何不同。」
想到那具黑色宫装遮掩下的高贵肉体,刘建心下一团火热,如今南北二宫皆为朕所有,吕赵二后若是识趣便罢,若是不识趣……刘建想想就觉得兴奋。
刘建越想越按捺不住,「张恽!」
张恽扑地跪下,「奴才在!」
「朕已然入主北宫,一众宫眷,为何不来拜见朕呢?」
「奴才这就去传旨!」
刘建微微颔首。
张恽刚刚退下,一名内侍小跑着进来,在阶下叩拜道:「启奏圣上,有人求见。」说着捧起一块玉佩。
近侍接过玉牌,呈到天子面前。
看到玉佩上的「广源」二字,刘建有些疑惑,「这是谁?」
成光接过玉佩,笑道:「这广源行也不是外人,仙姬历年拿来的钱铢,倒有一半是广源行所出。没想到他们会在宫里。」
「一个商贾而已。」刘建不以为然地说着,准备打发他们离开。
成光道:「广源行身家丰厚,圣上不妨见见。」
刘建想了想,「召他进来。」
一个面目痴肥的胖子进来,远远对着御榻跪拜,口呼万岁。
「我见过你。」成光道:「你不是跟仙姬在一起吗?」
那胖子闻言泣下,一边连连磕头,一边哀声道:「求娘娘救命!」
「出了什么事?说吧。」
「小的庞白鹄,是广源的执事……」
庞白鹄一番哭诉,听得刘建与成光面面相觑。
原来寝宫的变故并非遭到吕氏死士的刺杀,而是内讧。剑玉姬和齐羽仙谈笑之间突然向盟友出手,各家情急之下,被迫联手,最终众败俱伤,参与刺杀吕雉的势力几乎死伤殆尽。庞白鹄侥幸逃生,见天子驾临,才出来拜见。
至於火拚的原因是晴州商会决意向天子效忠,与各家一同辅佐圣主。剑玉姬却想把天子控制在手中,试图独占利益,由此引发矛盾。广源行痛定思痛,决定与剑玉姬等人分道扬镳,全力支持天子。
「我广源行发誓:从今往后,唯天子之命是从。不仅如此,除商税之外,每年还将向少府进献十万金铢。」
商税进的是国库,进献少府才是往自己口袋里塞钱。这等好事,刘建自然笑纳。
「难得商贾之中,有尔等忠义之辈,朕心甚慰。」虽然看不起晴州那帮利欲熏心的商贾,但瞧在金铢的面子上,刘建还是温言勉励了几句。
庞白鹄视线与成光一触,各自分开,「小的还有一事禀告圣上。」
「哦?」
「剑玉姬动手之前,小的听她手下的使者传讯,说他们劫持了长秋宫的赵皇后,正从密道送入北宫……」
刘建霍然起身,「哪条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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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被挂上旗杆,薄膜般的眼皮半垂下来,失去生命的瞳孔已经扩散成一片模糊的阴影,依稀透出茫然和不解。
就像他不明白金蜜镝为何会选择一个拙劣的阵型一样,苍鹭无法不理解魏疾为何会在此时撤军,把自己出卖给敌人。难道他们不明白,自己头脑中的兵法是他们获胜的唯一希望吗?自己一死,他们还怎么抵挡金、霍两人的铁骑?就靠那些猪一样的家奴?
我还有很多兵法和计谋没有来得及施展啊。苍鹭用目光不甘地叹息着。
「这个蠢货。」
霍去病懒洋洋靠在马鞍上,席地而坐,两名投降的军司马跪在他脚边,给他抆拭靴上的血污。
吕奉先道:「为什么不让我上?」
霍去病道:「你也是个蠢货!」
「我才不蠢呢!」吕奉先左右看了一圈,「你们打完了吧?」
「怎么?」
「给我一队人马。」
霍去病斜眼看着他。
「我去杀江充!」吕奉先气恨地说道:「那个狗贼,竟然背叛我!要不是他带人投降刘建,我们才不会输呢!」
「来人啊!」霍去病道:「把吕少爷的嘴巴给缝上。」
吕奉先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嘴巴道:「干嘛!」
「免得你死在那张破嘴上。」霍去病骂道:「还他妈连累我!」
生死关头,魏疾突然带着超过半数的兵力撤出战场,金蜜镝轻骑突进,战事已成定局。赵充国一马当先,斩杀刘建军主帅,刘建军中军随即崩溃。
魏疾紧闭宫门,龟缩不出,残余的北军士卒尽数归降。那两支佣兵团原以为能拿下霍去病,大发一笔横财,谁知局面一溃千里,反而被羽林天军剿灭近半,余下的四散奔逃,有几个身手高明的,试图跃上城墙,反而被城上的刘建军放箭逼退。
战局的变化让霍去病也觉得目不暇接,刘建与苍鹭貌合神离并不是秘密,将佣兵团排斥在外,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他连北军精锐都弃如敝履,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
越骑、屯骑原属吕氏嫡系,刘建有所提防也说得过去,中垒、步兵和虎贲这三支北军,可是一开始就追随刘建的,他竟然也一并弃之。难道他真打算倚仗那帮门客家奴守卫宫城?
大胜之余,金蜜镝依然浓眉紧锁。刘建以舍弃手中整个北军为代价,使得苍鹭兵败身死,可见其狠决。也许他只是为了剜除毒瘤,才不惜自断一臂。偏偏歪打正着,保留了大部分兵力,让自己一战决胜,全歼其军的布置成为泡影。
最让他担心的是赵皇后没有出现。假若赵皇后尚未屈服,那么自己必须立即开始攻城,可军中缺乏攻城武器,要打下北宫,绝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到的。而另一种可能就更危险了——刘建另有倚仗,即便抛弃北军和昔日的盟友,也有十足的把握获胜。
果真如此,刘建的倚仗也就呼之欲出了。
金蜜镝道:「江充的下落找到了吗?」
「属下方才问过。」赵充国道:「吕巨君那逆贼自焚前,江充就率军投降了刘建。但投降不久,有人看到他被五花大绑地带走。」
金蜜镝沉默片刻,「董卓确实到了伊阙?」
赵充国谨慎地说道:「我是听卢五这么说的。不过让我说,董破虏也许会听太后的,但不一定会上刘建那小子的贼船。」
「子都!」
冯子都瘸着腿过来,「末将在!」
「将此间之事转告大将军。」金蜜镝道:「请大将军下令,召诸将军即刻入京,为天子服丧。随从以十人为限,违令者,以军法行事。」
冯子都复述了一遍,然后翻身上马,往尚冠里驰去。
金蜜镝望了眼城楼,「准备攻城。」
赵充国一挺胸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