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迫得回转。
西门庆使出小巧腾挪的功夫,在狭小的空间内飞速闪避。金兀术肩膀受伤, 手中的重
槌施展不易,索性挎在腰后,猛兽般靠着强壮的爪牙与西门庆厮杀。
西门庆叠逢险招,不多时,身上的锦衣便被金兀术的兽爪撕破半边,几乎被 扯下一条
手臂。他牵动伤势,「哇」地吐了口血,眼看两名兽蛮武士的攻势织成 天罗地网,以
他的身法也无处逃遁,西门庆猛然脚下一沈,像钉子踏进地面,半 步不退,接着扯开
衣袍,露出苍白的胸膛,狂叫道:「谁敢杀我!」
西门庆皮肤撕开,胸前蓦然伸出一只狼爪,扣住青面兽牛头大的手肘,在他 手臂上留
下三道寸许深的血槽。
青面兽的惨号声中,金兀术侧肩将他撞开,一手抡起重槌,就像拍一只苍蝇 般,朝西
门庆头顶拍去。
巫嬷嬷被郭槐截住,自顾不暇。金兀术加入盘江程氏之前,就是兽蛮营的首 领,五级
巅峰的修为不逊於南荒时的武二郎。一槌击下,便将西门庆胸前的狼爪 砸得骨碎筋断
,血肉模糊。
西门庆口鼻都迸出鲜血,他绝技已然施尽,这会儿只在金兀术的重槌下左支 右绌,危
在旦夕。
「如是我闻!一誓之出,八方如见,天地皆应。」剑玉姬清越的声音犹如琴 曲,言辞
却锋锐如刀,「已死老僧,你可是要破誓吗?」
「哈哈哈哈!」墙外传来一声豪迈的长笑,接着「篷」的一声,临湖的土墙 被人踹出
一个大洞。
已死和尚大步进来,一手摩着光头,一手提着裤子,气宇轩昂地说道:「仙 姬说哪里
话!老衲只是一时内急,出去方便,不信你问善儿!」
静善冷着脸,像不认识他一样两眼望天。
已经滚蛋的已死老僧突然折回来,让程宗扬心下又气又恨,这群老家伙果然 没有一个
好东西!已死老僧装出放水的样子,其实是以退为进,存着隔岸观火的 心思,在墙外
听得不亦乐乎,这会儿被剑玉姬揭破,跳出来要摘桃子。剑玉姬和 郭太监倒是抱的同
一门心思,以上驷对下驷,柿子专拣软的捏,先剪除对手的羽 翼。
剑玉姬一招打得秦桧生死不明,郭槐对巫嬷嬷也是稳拿,再有两三招就能取 那泼妇性
命。要说郭槐的策略也无可厚非,只要自己能拖住剑玉姬一盏茶时间, 巫嬷嬷必死无
疑。巫嬷嬷一死,西门庆就成了瓮中之鳖--可要拖住剑玉姬岂是 容易的?如果不是
剑玉姬无意伤自己性命,再加上屠龙刀的威力连她也一时难撼 其锋,自己死得恐怕比
巫嬷嬷还快。妈的,死太监不会早就看出来这一点,才放 手让自己和剑玉姬玩命吧?
剑玉姬冷笑道:「公子修为虽然精进,刀法却非君所长,这五虎断门刀有其 形而无其
神。」
程宗扬脸上微微一红,自己并不是一个在武学上十分下功夫的人。真正苦练 也就是在
晴州时被孟老大强迫上课那几日。为了这次来和剑玉姬玩命,自己专门 借了屠龙刀,
准备一扫战场破烂王的恶名。可屠龙刀虽强,却只有一把,本来玩 双刀的,不得已变
成单刀,怎么玩怎么别扭,结果一眼就被剑玉姬看穿底细。那 感觉就像借了身西装皮
鞋去见丈母娘,结果被人揭穿一点都不合身,根本就是打 肿脸充胖子一样尴尬。
程宗扬恼羞成怒,大喝一声,「贱人!接我一刀试试!」
剑玉姬长剑斜挑,正面挡住屠龙刀的怒斩,剑身却微微一侧,避过屠龙刀的 锋芒。程
宗扬心头大定,自己还以为剑玉姬是刀枪不入的神人,原来她还忌惮屠 龙刀的锋锐。
程宗扬不再犹豫,屠龙刀大开大阖,全是进手,刀光霍霍朝剑玉姬 杀去。
相比於屠龙刀的虎虎生风,剑玉姬的剑法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轻扬婉 举,有种
难以言说的玄妙意境。程宗扬的五虎断门刀虽然凶猛淩厉,却沾不到她 半点衣角。
刀锋忽然一震,一缕真气游丝般钻入手臂,程宗扬真气狂涌,将她的攻势统 统化解。
就在这时,丹田中的气轮忽然一滞,接着一股沛然的威压从对手身上散 发出来,剑玉
姬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一柄利剑,压得程宗扬几乎透不过气来。
已死老僧和程宗扬交手时活像一只随时会挂的病鸭子,这会儿对上金兀术, 病鸭子眨
眼变成海东青。他大笑着飞身过去,半空中双臂一展,犹如苍鹰展翅, 一臂扫中金兀
术的重槌,一手抓住西门庆朝后抛出,喝道:「接住!」
静善连理都不理,闪身掠进战团,任由西门庆头下脚上地一头栽在地上,当 场就摔得
闭过气去。
已死老僧赶紧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放心地双手合什,慈眉善目地说道:「阿 弥陀佛,
善哉善哉。」
青面兽手肘鲜血直流,但他这会儿凶性大发,对伤势不理不顾,脖颈鬃毛飞 舞,长枪
洒下无数寒星,雨点般朝老和尚的光头袭去。已死老僧大喝一声,朝着 枪锋一拳冲出
,似乎要用强悍的修为正面硬撼青面兽的长枪,其实右腿却阴险地 一曲,用膝盖朝青
面兽小腿撞去。这一膝如果撞实,就算青面兽是头真野兽,也 少不得废掉一条腿。
「我的佛啊--」已死老僧抱着脚一声惨叫,却是招术还未使出,就被静善 徒儿踩住
脚背,还狠狠拧了一下。
青面兽躲过断腿之祸,却不肯承情,淌着鼻血傲然说道:「吾乃兽族无敌勇 者!青面
兽!正当壮年!尚未婚配!」
金兀术踹着他的膝弯把他踢翻,毛茸茸的兽爪挡住已死老僧一记直拳。
已死老僧与金兀术、青面兽两人打得鸡飞狗跳,他招术甚是奇特,身体就像 面条一样
柔软,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出一指一掌,偏偏又威力极大。金兀术 和青面兽都有
五级的实力,本身又天赋异秉,力大无穷,对上老和尚的指掌,竟 然没有占到便宜。
如果不是静善几次在危险关头搅局,恐怕早就在伤在老和尚手 下。
又一次被静善绊住,已死老僧必中的一掌差了毫厘让青面兽躲开,老和尚赌 气道:「
不打了!不打了!」说着真的拍了拍屁股转身就走。
场中剩下金兀术、青面兽和静善三人,双方虽然敌对,却全无斗志。静善面 沈如水,
金兀术和青面兽这两头大牲口挺胸凸肚,在她面前呼喝作势,像跳战舞 一样举臂勾拳
,展露肌肉,极力表现出自己的雄性气势。
静善看得又好气又好笑,过了会儿道:「这里不是你们的战场,回去吧。」
青面兽挺胸道:「吾乃兽族无敌勇者!青面兽!正当壮年!尚未……」
金兀术一脚把他踹翻,拄着巨槌道:「吾!金兀术!汝乃何族?」
静善冷哼一声,转身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两名兽蛮人与老和尚的交手有惊无险,程宗扬这边却遇上了大麻烦,剑玉姬 剑气怒涨
,真气犹如巨浪一波波袭来。程宗扬虽然有屠龙刀在手,仍然被全面压 制。
虽然程宗扬明知道这是剑玉姬顾忌屠龙刀的锋锐,以拙胜巧。但如果这时略 有退让,
剑玉姬的真气势如破竹,直接就要了自己的小命。不得已下,程宗扬只 能咬牙苦撑,
结果弃长就短,演变成比拚内力的消耗战。
丹田的气轮在巨大的压力下,以近乎疯狂的速度旋转。那些汇集成轮状的细 小莹光飞
快地黯淡下来,真气迅速流逝。虽然自己调息打坐之后,气轮还能重新 变得充盈。但
这一次,程宗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运气支撑到最后。
不到半盏茶时间,突然丹田一阵剧痛,程宗扬骇然发现,气轮已耗尽最后一 点真元,
几近油尽灯枯。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元消耗的速度仍然超乎自己想像,透过内视,能看到自 己的气海
越来越稀薄,旋转的气轮顔色由莹白变成淡淡的红色,仿佛风中摇曳的 残烛,随时都
可能熄灭。
程宗扬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再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自己就能支撑 过去……
气轮的色泽逐渐黯淡下来,像熄灭的烛光一样变得暗红,就在它几乎寂灭的 刹那,气
轮猛地膨胀起来。
如果这一幕出现在平常修炼中,程宗扬肯定以为是突破在际,气轮剧涨,修 为突飞猛
进。然而在此时出现,那只有一个可能:真元耗尽,殒灭在际。这不是 气轮蜕变,而
是爆裂的前兆。
程宗扬额头、鼻尖同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如果气轮爆裂,自己超过九成 的可能会
当场完蛋。如果自己走了狗屎运,撞上剩下不足一成的可能,大概会变 成废人。除此
之外,再没有第三个可能。
程宗扬心里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没人死!
不管死的是谁,只要有人送命,自己的生死根就能捕捉到死气,就让自己再 多支撑片
刻……
手中的屠龙刀似乎重逾千斤,而透过刀身攻来的真气仿佛无穷无尽,没有片 刻停歇。
唇上忽然一湿,鼻中滴下一串温热的鲜血。程宗扬死命咬住牙关,不顾一切 地催动气
轮,脑中却在飞快地转动。
也许是生死关头,思路分外清晰。在气轮爆裂的刹那,程宗扬心头微动,做 出一个惊
人的举动。
他猛地散去所有真气,任由剑玉姬攻来的真气长驱直入,攻入丹田。已经脆 弱不堪的
气轮像吹爆的气球一样轻易迸碎。程宗扬口鼻同时涌出鲜血,在近乎散 功的剧痛中,
他只作了一件事--将丹田混乱的气流导入生死根!
生死根吸收的死气从来都是单向汇入丹田,此时借助剑玉姬的攻势,程宗扬 悍然让真
气逆行,由丹田涌至生死根。
伴随着刀割般的痛楚,迸碎的气轮与生死根一触,蓦然凹陷。程宗扬面目扭 曲,以非
人的毅力感受着体内的剧变。
一片混乱中,丹田内仿佛多了一个针尖大小的存在,即使以内视也无法感知 它的形状
和细节,但它的存在无庸置疑。因为自己破碎的气轮,在气海中流动的 细小光点,都
被那个存在所吸引,不分大小、形态,一视同仁地被吸入其中。
那个存在吸引的速度越来越快,接着散布在经络百穴间的真元、剑玉姬攻来 的真气、
甚至体外弥漫在天地间那些难以辨认的气息,都被一一吸入其中。
程宗扬清楚看到剑玉姬惊愕的神情,能让这个算无遗策的贱人失态,自己真 是足以开
怀了。可惜程宗扬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血也正在被那个存在所吞噬,假如剑玉姬现在罢手, 她甚至用
不着动一根手指,就能看到自己爆成一团血雾的可笑下场。
突然一股沛然的寒意沿着双臂猛然涌入丹田,它如此强大,潮水般的气势远 远超过自
己的修为,同时又奇寒彻骨,沿途的经络都仿佛被冻僵。
程宗扬奔流的鼻血一瞬间被冻住,以一个古怪的模样挂在脸上。手中的屠龙 刀像被唤
醒般微微颤动,接着脑中传来一声在苍茫中轮回了无穷岁月的长啸!
是龙吟!程宗扬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