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请起。”兰息步下王座,亲手挽扶起叔父,“这里没外人,咱们自家人就用不着这些虚礼了。”
“老臣多谢大王。”寻安侯起身道谢,却依是微微低首,目光落在鞋前三寸处,“不知王召老臣来有何事吩咐?”
“赐座。”兰息却不答,淡淡的吩咐着,即有内侍搬来座椅。
“多谢王。”寻安侯倒也不客气,自在落座。
内侍悄悄退至一旁,殿内有片刻的静寂。
兰息静静的看着座前的王叔,自有记忆起,这位叔父做任何事都是“功薄无过”,做人是“恰到好处”。这么多年来,父王处置过多少臣子、王亲,那些人中何曾没有十分宠信的,可只有这位王叔却一直居高安然。
寻安侯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着,看似平静坦然,神思却在考虑着,袖中的折子何时递上去最合适。
“宣诏。”兰息的声音忽然响起,极其轻淡,但在这宽广的大殿中依然显得分外的清亮。
“是。”一旁候着的内侍赶忙上前,展开手中诏书,“寻安侯丰宁听旨!”
寻安侯却是一怔,什么都还没说,怎么就到宣诏了?这诏书内容是什么?脑中虽如是想,但人依旧起身跪下。
“今天下兵乱不止,祸结连连,君不得安国,民不得安家,吾世受帝恩,自应思报。是吾愿倾国之力,伐乱臣以安君侧,扫逆贼以安民生,虽刀剑锋寒,荆天枣地,但得九州晏,吾便肝脑涂地也乐矣!曰:国不可一日无主。是吾离国之日,以国托王叔寻安侯,总揽国事,百官从令!”
呃?为什么会是这样?跪着的寻安侯瞬间抬首,毫不在意自己此时一脸惊愕的表情尽落人眼,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按照他的设想,他的这位侄儿大王应该会跟他寒暄数语,问问他的身体,问问他的那些堂兄弟,然后再随口的问问朝事,而他呢,可以一边答着,一边不时的咳嗽几声,以示年老多病之态,且答话时尽量的口齿不清,说了前言就忘了后语,并不时重复着说过的话,这样以示他年老糊涂,到这个时候,王要么是以厌恶的心态敷衍数言,要么是无限同情的安慰数语,而他或自责或自怜的再说几句糊话,再博得王数句宽语后,他便可理所当然的掏出袖中已被体温烘得热热的请辞书,顺便滴几滴似有些无限留恋的老泪,最后便可带着王的准旨再加或多或少的赏赐回到他的寻安侯府颐养天年、含饴弄孙……那么以后所有的风风雨雨、雨雨雪雪的便全沾不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