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第三章 天人降谕(1 / 2)

六朝燕歌行 弄玉,龙璇 5244 字 1个月前

大明宫。紫宸殿。

宫禁深处,重重帷幕遮掩之下,一群朱紫高官正在激烈地低声议论。

以宰相李训为首,宰相舒元舆、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御史中丞李孝本、京兆府少尹罗立言、太原节度使王璠、大理寺卿兼邠宁节度使郭行余……十余位重臣聚在一处,所有的内侍都被打发得远远的,连作为皇上心腹的鱼弘志也被摒弃在外。

这些深受唐皇信重股肱之臣争论多时,仍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赞同圣上主张的只有李孝本与郭行余,其余诸人都反对圣上的决断:明日便即动手。

新任的邠宁节度使郭行余极力赞同,“明日乃是上元节后首次朝会,那些宦官耽於欢娱,必定怠惰。一旦起事,必能出其不意!”

“此言差矣。”舒元舆道:“一众奸宦固然无备,但事起仓促,吾等也难以措手。”

郭行余怫然道:“诛宦之事早已策划多时,何言仓促?”

王璠争辩道:“原本商定由郑相前往凤翔募兵,兵至则起事。可郑相昨晚方离京城,如何起事?”

舒元舆看了李训一眼,“依原定之策,须待凤翔兵至,方才妥当。”

李孝本道:“兵危战凶,夜长梦多,此事宜速不宜冲。”

舒元舆道:“正是兵危战凶,才需稳妥。韩大将军,你看呢?”

韩约绷着脸道:“臣麾下六百金吾卫,皆奉陛下之命!”

罗立言也道:“还是稳妥为上。昨晚大宁坊内,汉宋两国使程侯遇袭,生死不明,至今波澜未平……”

郭行余道:“正因昨晚事机已泄,岂能冲疑?”

王璠道:“仓促起事,兵械未备,为之奈何?”

郭行余气极,压低声音道:“筹划数月,安能兵械未备?良机稍纵即逝,尔等坐而论道,煌煌万言,事到临头,却推三阻四,坐失机宜!就不怕走漏风声,累及我等满门?”

李训面沉如水。郑注昨晚离京,他原本准备游说君主,五日之后起事,诛灭朝中权阉,好让郑注无法分功。

岂知圣上清晨匆匆召他入宫,劈头便道:“朕意已决!明日朝会便即起事,尽诛群阉!”

李训大吃一惊,欲待劝谏,又见皇上圣心独断,不容辩驳,只好拜谢领命,召集群臣商议。

在座的都是自己一党的官员,本该开诚布公,可李训心里像坠了块千斤巨石一样,压得他难以开口。

当时面圣,圣上暗中向他透露,程侯遇袭之事,引得朝野物议汹汹,正好把田令孜推出去抵罪,就说他私下勾结藩镇,不利於程侯,意欲挑起边衅,树外敌而自重,在诛宦时一并斩之。

李训仓皇之下,难以措词,只得唯唯而退。后来越想越是不对,他任宰相之后,极力挑拨群宦,好不容易将一王四公中的田令孜拉拢过来,临起事时,却要将他一并处死?且不说此前圣上的金口玉言,种种许诺都被弃之沟渠,自己苦心筹划,这一下也被尽数打乱。

李训硬着头皮再次求见,圣上却告诉他,仇士良此前举告田令孜刺杀宰相武元衡,证据确凿。他已下诏,命仇士良暂且按兵不动,待到今晚再连夜捉拿田令孜,明日朝会上,当众处置田令孜这个操弄权柄多年的阉竖。

“阉党火拚,诚此时也!”李昂一夜未睡,此时两眼通红,却兴致不减,慷慨道:“窥基大师已然允诺,明日尽起诸寺僧众,为朕斩妖诛邪!有佛祖庇佑,必得万胜!”

李训心下不禁愕然,李昂对佛门的态度虽然不及江王李炎激烈,但同样无甚好感,如今却突然一反常态,俨然要借助佛门之力举事,让李训有种手足无措的惶然,似乎局面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定了定神,追问道:“为何不见窥基大师?”

“窥基大师正在为朕祈福,今晚便会遍传法谕,亲领群僧护国!”李昂感慨道:“窥基大师是出家人,虽然忠心皇室,却不愿僧众弟子沾染因果,此番也是朕发愿奉沙门为国教,方才应诺。”

李训愈发惶恐,“我大唐虽礼敬佛门,但奉太上道君为先祖,岂可更易?”

李昂一挥手,“朕焉能不知?只是取沙门之力,与阉宦恶斗!”

李训衔口难言。这位圣上心无定计,偏偏一时固执起来,万言难劝,此中甘苦,自己早已领教多次。真要说来,反而是窥基大师更让人信得过,若真能得他倾力相助,以十方丛林的声势,换一田令孜未尝不可……

李训思索再三,只得再次领命退下。

殿中众人的争执渐渐平息,目光都落在这位大唐宰相身上。

李训压下心底的烦乱,终於开口道:“圣心已决,勿须多言!”

李孝本与郭行余起身行礼,“臣遵旨!”

其余众人虽然犹疑不决,最后也只能各自应下。

正在这时,一名官员匆匆入内,“禀相公,邠宁的人马和物资刚刚入京!”

郭行余大喜过望,抚掌道:“好!”

众人纷纷露出喜色,李训也长舒了一口气,“事不宜冲!我这便回奏圣上!尔等依计而行!”

李昂得知河东物资运达长安,同样欢欣鼓舞,“郑卿筹划多时,正好今日抵京,可谓至巧!我等君臣同心,大事必成!”

听到李昂提及郑注,李训心里有些泛酸,但想到郑注已经被他支开,尽诛群宦的首功终究是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又暗自得意。

“圣上天威所至,群奸慑服!百年沉屙,一朝扫尽!恭喜陛下!”

李昂大笑道:“此皆众卿之力!”

说着他负手走到殿前,望着面前的大好河山,踌躇满志地说道:“此番扫尽朝中奸宦,我大唐中兴有望!”

◇    ◇    ◇时近黄昏,室内愈发幽暗。

身下的肉穴猛然收紧,剧烈地抽动起来。

程宗扬冷漠地挺动着身体,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已经采补了多少次?记不清了。这具女体泄出的阴精越来越稀薄,甚至最后这次简直就像水一样,几乎不再有采补的价值。

程宗扬刚要拔出阳具,却不由皱起眉头。

阳具像是被收拢的肉穴攥住一样,牢牢夹紧。与此同时,穴内的蜜肉越来越热,迅速变得滚烫。接着一股阴精从穴内涌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精元也更加浓郁。

程宗扬嘴唇抿紧,没有强行拔出,而是将阳具停在她体内,陷入纠结。

那波高潮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个呼吸,夹紧的肉穴忽然一松,像失去弹性一样软软张开,随即淫液如同开闸的泉水倾泄而出,汩汩不绝。

程宗扬保持着冲刺的姿势,凝固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

一院之隔,在书房内枯坐竟日的贾文和同样神情凝重,握着朱笔的手指犹如磐石。

良久,贾文和提笔在纸上一钩,然后扬声道:“敖润,去叫任宏、祁远和高衙内进来。”

◇    ◇    ◇杨玉环凤目如刀盯住郑注。赶在她开口,让局势无可挽回之前,潘金莲起身道:“郑相,你这是何意?”

郑注道:“天地反覆,社稷将倾,在下来寻公主讨个主意。”

潘金莲道:“那是皇上和大臣的事,你找太真公主一个女流之辈做什么?”

郑注叹道:“圣上命不久矣,宫禁无人,为之奈何?”

“郑注!”杨玉环厉声道:“你这狗贼想造反不成!”

郑注从容道:“公主所言极是。”

“你疯了!亏李二那么信任你!你竟然要弑君!”

“非也。陛下有心振作,无力回天,为了大唐江山社稷,唯有请陛下高居九重,垂衣裳而治天下。”郑注微笑道:“如此庸弱无能的主君,微臣怎么舍得杀他?只是让他安分待在宫里罢了。”

“所以你极力撺掇李二诛宦?”杨玉环道:“等杀尽宦官,你再把李二往宫里一关,当成你手里的傀儡?”

“公主果然圣明。”郑注叹道:“在下多年苦心筹划,被公主一语道破。”

“李二是个笨蛋,你也够蠢!”杨玉环冷笑道:“就算你杀尽宦官,又把李二囚到宫里,你一个人就能掌握整个朝廷?李训他们可恨不得你死!”

“公主明鉴。”郑注温言道:“李训之辈,口舌之士而已,手无兵权,何足道哉?届时若有人不识时务,微臣只需圣上一封诏书,将彼等贬至巴山楚水凄凉之地,遇赦不赦,至死不得返乡。”

“真可笑,”杨玉环恨声道:“李二把你从一介布衣,拔擢到宰相的位置,你竟然不思报恩,反而贪心不足。”

郑注叹道:“陛下眼光向来如此,虽有崇文好礼之名,却无半点仁爱之心,唯以皇位为念,视群臣如草芥。武元衡国之栋梁,遇刺身死,圣上置若罔闻;宋申锡忠心不二,奉圣上命密谋诛宦,被王枢密使反诬谋逆,圣上弃之如敝屐,枉死他乡;李博陆服侍六代帝皇,被圣上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仇士良满门阉宦,以皇帝家奴自居,圣上视之如恶犬;田令孜投其所好,更被他当作厕筹一般,用过即丢。须知君君臣臣,君不君则臣不臣……”

杨玉环冷冷道:“原来你与鱼朝恩有勾结。”

郑注怔了一下,然后鼓掌道:“公主果然聪慧!”

自己遍数诸人,只漏了一个鱼朝恩,就被她抓住破绽,一语道破。

“其实还有一个王枢密使。”郑注惋惜地说道:“可惜王枢密使死得不明不白,不知是不是在李博陆眼里露了相,只得提前发作。”

白霓裳脸色微变,王守澄之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没想到却成了郑注等人提前发难的缘故。

“怪不得是王守澄把你引入幕中,又举荐给李二。”杨玉环道:“可我想不通,你怎么会跟鱼朝恩那个老滑头勾搭上?又干嘛在河上拦住我,说了这么一大堆屁话?”

“公主息怒,”郑注道:“下官如此饶舌,无非是想告诉公主殿下——李昂其人志大才疏,薄情寡义,对公主殿下犹为猜忌。反是你我之间并无过节,何不化敌为友呢?”

杨玉环失笑道:“和着你是想拉上我一块儿造反?醒醒!天还没黑呢,你就做上黄粱美梦了?”

“哢”的一声,已经千创百孔的船身裂开一道大缝,河水瞬间涌入船舱。

杨玉环立马改口,“好啊,我们到你船上再说!”

“请!”郑注退开数步,让出船头一片空处。

两船相隔不过数丈,杨玉环纵身跃上船头,白霓裳与潘金莲紧随其后。官船船身比小舟高出许多,白霓裳趁机四顾,已经不见鱼玄机与那些鲛人的踪影。

“哎呦,胆子很大嘛。”杨玉环一手扶了扶发髻,美目流转,唇角含笑,然后一把捋起衣袖,目露杀意,“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惹不起的名号是假的?”

郑注笑而不语,只微微抬手,十余名剽悍的武者从舱中涌出,在他身侧雁字排开。

潘金莲明眸微微一闪,轻声道:“是晴州的佣兵。”

杨玉环悻悻道:“姓郑的,算你狠。”

郑注举手指天,朗声道:“臣以性命起誓,对公主殿下绝无恶意!”

“你不会还想说,你是专门拉着我来做善事的吧?那我可得谢谢你八辈子祖宗了。”

“敢问公主,”郑注道:“可知陛下诛宦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说!”

郑注微笑道:“废去殿下的公主名号,勒令公主削发。”

“你还真能挑拨!”杨玉环鄙夷地说道:“本公主堂堂道门护法,让本公主削发出家?李二吃饱撑的要害我?”

郑注一脸玩味地说道:“公主可知,先帝当年为何对公主另眼相看?”

“有屁快放!”杨玉环没好气地说道。

郑注道:“公主幼时,曾有仙人降世,於太液池前谕示先帝,称四世之后,当有女主代唐,屠戮李唐宗室。先帝惊骇之下,求问女主之名,仙人以所佩之环为示,正是公主名讳。”

杨玉环冷笑道:“这种乱放屁的狗屎仙人,我干爹没有砍死他?”

“先帝欲诛公主以绝后患,仙人称天意难违,顺天行之,尚得一线生机,逆天而行,必遭反噬,他日转世为杀星,为祸之烈百倍於此,李唐子孙难免尽受荼毒。因此先帝谨依仙人所示,收公主为养女,屡加赏赐。连同历代唐皇,都对公主礼敬有加,尊崇无比。虽无帝王之实,却有帝王敬拜之荣。”

“啧啧,你这么能编,不去说书可惜了。”杨玉环嘲讽道:“这么大的事,在起居注哪一本上?本公主也去瞧瞧。”

“此为皇室秘辛,非登帝位,不得与闻。”

“既然如此,你怎么知道的?李二又怎么有胆子削我的封号?”

“大唐兴衰,系於公主一身。稍有不慎,必然祸乱天下。”郑注道:“如今公主有意出嫁,依仙人谕示,便是大祸将至之兆。”

“干!这混帐狗屁神仙!”杨玉环勃然大怒,“难道让我一辈子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