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血染上元 第六章 与子同袍(2 / 2)

六朝燕歌行 弄玉,龙璇 5094 字 1个月前

这样的身手,居然只是个牙兵?魏博有这么藏龙卧虎吗?难道这和观海的屍傀一样,是一个专门针对自己的圈套?

程宗扬越想越多,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另外几人。其余四人两个守在门外,另两人不远不近地靠在左右,随时都可能加入战团。不过看他们握枪的手法和力道,更接近自己印象中的魏博牙兵。

看来只有这名年轻军官是个硬茬,只要干掉他,剩下的不难打发。

程宗扬刀交左手,右手五指屈伸了一下,然后骈指使了个刀诀。

年轻军官笑道:“程侯是要单手夺枪?”

“让你猜着了。来吧,小子!”

程宗扬一跃而下,战刀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在刀尖处迅速聚结。

“黄龙取水!”年轻军官挥枪攻上,直刺他的右肋。

程宗扬侧身避开,劈出的刀尖蓦然迸出一团火光,刀身烈焰乍起。

年轻军官认出他的战刀非同凡品,早已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此时一记鹞子翻身,利落地躲开刀上溅出的烈火,头也不回地凌空反刺,喝道:“白猿拖刀!”枪锋准确地画过一道弧线,挑向程宗扬心口。

程宗扬空出的右手终於探出,冒着断腕的风险,一把捞住枪杆,接着手起刀落,将枪杆一斩两段。

方才在火中与那名龙宸杀手对阵时,他发现这柄镭射战刀居然还有吞火的奇效。本来凭空凝出的刀锋就特别利於真气运行,此时他靠着九阳神功的掩护,将收蕴的火焰逼出,果然一击奏效!

程宗扬扔下枪杆,正待挥刀抢攻,却听那年轻军官在半空叫道:“程侯好身手!能斩断薛某银枪的,你是头一个!”

头顶风声一紧,那名军官劈手将断枪掷来。程宗扬横刀拍飞枪杆,接着斜斩过去。

只听旁边一声断喝,“老大!”一名军士扬手抛出银枪。

那名年轻军官身在半空,抬手一把接住,接着腰身猛然一拧,整个人凌空横翻过来。

“青龙献爪!”

银枪游龙般盘体而过,一截雪亮的枪锋从身下递出,迅猛无铸地斜刺而出,正中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刚要抢攻,枪锋已至胸前,他急忙后退,枪锋已然及体,在他胸前拖出一道尺许长的裂口,他虎吼一声,抬腕将银枪斩断,踉跄着往后退去。

“叮”的一声,一支令箭从他怀中滚落,掉在地上。

“老大!”

另一杆银枪掷来,那名年轻军官一把接住,落在地上,脚下扎了个马步,双手持枪一抖,马尾染成的枪缨旋转如轮,正要趁势刺来,忽然间往下一斜,蜻蜓点水般挑住那支令箭。

令箭高高飞起,那年轻军官猿臂轻舒,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往程宗扬看来,“天策府?”

程宗扬一手按住胸口,虽然被令箭挡了一记,没有被枪锋开膛,但银枪带起的劲风仍然在皮肉上划过,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年轻军官手指摩挲着令箭,“卫公?”

程宗扬沉下心来,将战刀横在身前。

“尽给我找事……”那年轻军官嘟囔了一声,扬手把银枪掷还给同伴,吩咐道:“大春、兴霸,你们去外面盯着!心鹤、庆先,你们把枪收拾好,别让人看出来。”

“知道了,老大!”

门外两人应了一声,到院外望风。另外两人捡起斩断的银枪,蹲在门外忙碌起来。

那名年轻军官摘下凤翅盔,托在手中,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认识一下,皇图天策府骑兵科毕业生,薛礼。教官卫公,指导教官李牧。”

程宗扬收起战刀,苦笑道:“你是霍去病那小子的同学?”

薛礼笑道:“我比那祸害早两期,但也在府里一块儿厮打了好几年。”

程宗扬忍不住道:“既然是皇图天策府毕业的,怎么……”

霍去病刚毕业,就被称为少将军,这一次洛都之乱,霍子孟举贤一点儿都不带避亲的,直接举荐霍去病为长水校尉,名列八校尉之一。薛礼的身手、心计都是上上之选,从军多年,却还只是个魏博牙兵的低级军官,起步未免太艰难了。

薛礼笑道:“天策府名将如云,唯独在唐国不怎么吃香。”

程宗扬明白过来,不仅唐皇对天策府万分忌惮,各地藩镇同样不喜欢这些隶属於唐国朝廷的未来将星,可想而知薛礼等人的处境有多尴尬。

“程侯既然手持卫公的令箭,就是自己人。”薛礼道:“闲话不多说了,这一次乐从训、田令孜、十方丛林联手,出动上千人马,在大宁坊布下天罗地网,程侯想脱身可不容易。”

薛礼一边说一边解下衣甲,“最好假扮身份,设法混出去。正好你我体形差不多,委屈程侯,暂且扮成银枪效节。”

薛礼爽快得让程宗扬都有些意外,两人素不相识,能放自己一马已经够意思了,这会儿居然二话不说,解甲相赠,替自己担下血海般的干系。而这一切,仅仅因为卫公一支令箭。

“靴子。”薛礼提醒道:“程侯靴子沾了灯油,能闻到气味。咦,程侯这靴子好生轻巧……”

程宗扬笑道:“送你了。”

薛礼穿上那双外边蒙了牛皮的运动鞋,试着跳跃了几下,不由得眉开眼笑,“好靴!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你呢?”

“我随便找个地方先避避。”薛礼道:“要是运气好碰见同袍,就借他们衣甲一用。”

程宗扬不由望向另外几人。

“这些都是我的手足同袍,生死兄弟。”薛礼指着众人,逐一介绍道:“周春、姜兴霸、王心鹤、李庆先。”

四人各自点头示意,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老大的命令提出半点儿质疑。

程宗扬微微有些汗颜,有过左彤芝的经历,他本能地以为薛礼把人支开,是起了灭口的心思。这时才意识到,他们这些军中同袍,与左彤芝周围鱼龙混杂的江湖汉子完全是两码事。所谓的江湖义气,在这些同生共死的军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像武二再猛,可他的流氓习气未除,也不适合加入星月湖大营一样。

薛礼吩咐道:“你们跟程侯一起走,设法把程侯送到坊外。”

门外的王心鹤、李庆先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他们将银枪两端的断口挖出凹孔,削了块木楔钉紧,用鱼鳔胶黏好,外面抹了些银粉。虽然无法再用来厮杀,但拿在手中看不出丝毫破绽。

“东南两边人最多,北边和西边也不少。不过要想混出去的话,最好是走东边。”薛礼道:“东边是藩镇的人马,除了魏博,还有平卢和淮西,鱼龙混杂,有大春他们照应,更容易蒙混过关。”

程宗扬点了点头。

“还有,”薛礼提醒道:“周围的街口也有人把守,即使出去也要小心。”

程宗扬拱手道:“多谢。”

薛礼右臂横胸,行了个军中的礼节,“见到卫公,请替薛某问卫公好,当日赐剑之意,薛某不敢稍忘。”

“放心!”程宗扬换好衣甲,向薛礼点了点头,然后在四名银枪效节军士的簇拥下,离开仓房。

五人手持银枪从巷中出来,一路上遇上不少十方丛林的僧人、随驾五都、藩镇军士,程宗扬将头盔压得低低的,没有引来丝毫关注。

窍阴穴痛楚稍减,但那个熟悉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无论他怎么催动真气,都无法像从前一样召唤泉奴的存在。

路过的僧人、军士仍在挨家挨户的搜索,其中几个身上染血的,让程宗扬心头一阵发紧。不知道他们身上的血迹来自韩玉、戚雄,还是范斌和独孤谓……

经过前期的混乱之后,敌军此时的搜索有章法多了。先是江湖人占据区域内的高点,然后由军士与僧人混编的队伍一处一处搜索。幸好薛礼在魏博军中不怎么受待见,带着自己一伍的兄弟被单独打发出来,才让自己有机会鱼目混珠。

兴唐寺没有佛塔,整个大宁坊最高建筑物属於太清宫的楼观,而且位於西南隅的角落里。那些江湖人只能一处一处排查,无法做到监控全场。

这一刻,程宗扬无比怀念小贱狗。早知如此,真应该跟它拉拉关系,不为别的,只为那片澄心棠,自己就应该多跟它亲近些。这会儿若是有澄心棠帮忙改易形貌,自己说不定早就混出去了。

但话说回来,黑魔海用过的东西,自己也不敢拿来就用,鬼知道他们有没有在里面做过手脚。

程宗扬扛着银枪,跟着四人穿街过巷。忽然附近一阵叫嚷,“有刺客!”

“快来人!净岸师兄受了重伤!”

“快追!”

四人停下脚步,齐齐看向程宗扬。

程宗扬面沉如水,“走!”

自己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否则遇难的兄弟就白死了。

周春道:“走十字街,去东门?”

“行。”

程宗扬横下心来,不再理会旁边的喧哗声。众人加快脚步,绕过出现刺客的区域,踏上十字街。

东门已然在望,能看到坊门同样紧闭,门前守着一队银枪效节。

周春和姜兴霸两人在前,先对了口令,一边随口抱怨道:“这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早着呢。”一名军士道:“方才十方丛林领头的和尚,被刺客捅了一剑,差点儿归西。”

“刺客呢?”

“跑了。这几个点子太硬,扎手得紧。哎,你们怎么撤下来了?”

周春指了指坊墙,“我们去上面换防。”

“你们小心,刚才外面有人攀上坊墙,还伤了两名兄弟。”

“谁这么大胆?”

“一个小胖子,还有个帅哥。那帅哥挺厉害的。来了十几名兄弟,才把他打下去。”

程宗扬在周春腰间轻轻拍了一记。

周春道:“那胖子呢?”

“那小胖子光在下面瞎怎唬。被兄弟们射了两箭,吓跑了。”

说话间,众人踏上坊门内侧的台阶。

高智商和吕奉先?他们听到动静,赶来大宁坊?若是外面有人接应,自己脱身会容易得多。

程宗扬看了眼坊内,只要自己踏上坊墙,就立刻往外一跃,直奔永嘉坊。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都已经在天策府喝热汤了。

程宗扬恨恨想道,只要本侯逃出生天,等回过手来,先从十方丛林的秃驴开始,然后乐从训、田令孜、黑魔海、广源行,有一个算一个,挨个报复过去!

就在这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吵闹,“抓住了!抓住了!”

“抓住刺客了!”

“这贱人下手好狠!专往眼珠、阴囊招呼。”

“小娘皮长得还不赖,没想到这么毒……”

程宗扬双脚像钉住一样,望向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