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贾叔叔去。”
“哎……好主意!”
高智商一溜烟去找贾文和。这边王忠嗣吹牛皮的劲头也暂告一段落,这会儿披上褂子,正捧着一杯羊乳解渴。
程宗扬在石凳上坐下,“老王,怎么样?过瘾吗?”
王忠嗣拍了拍胸膛道:“连根毛都没伤着!就出了一身汗!”
“周飞那帮人的实力怎么样?”
“有点东西。”王忠嗣道:“他们一共打了九场,全是两胜一负,赢的六场都是点到为止,负的三场都是对上各家的帮主门主。”
赢得这么有分寸感?又打又捧,里子面子全有了,还不落埋怨。
程宗扬道:“周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王忠嗣道:“关周飞屁事!那小子驴脸拉得老长,整得高深莫测,做事的全是他那个小媳妇。话说回来,那小娘儿们确实能干,对上凉州有名的断岳斧,一手单剑破双斧,赢得漂亮!”
周飞的小媳妇能不能干,我可比你了解得清楚……程宗扬心里嘀咕道。
怪不得黎锦香约定的时间会隔了一天,原来她昨天也下场了。今日见面时,她对凉州盟的事只字不提,可见对周飞的厌憎有多深。
窥基召集的那些人手里,就周飞和魏博牙兵冲在最前面,那大弁韩小子还敢觊觎自家的女人,真是想瞎了他的心。他不仁我不义,给他添堵,自己做起来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还有丹霞宗。在太泉遇到的丁志雄就出自丹霞宗,他一个凉州盟的副盟主,却是黑魔海的暗子。若不是他死在太泉,顺理成章就接任凉州盟的盟主之位。这样看来,自己倒是给周飞办了件好事,不然他也不可能拣到凉州盟群龙无首的机会,被人硬挺着强行上位。
於公於私,明天铁马堂对丹霞宗一定要赢,否则就如高智商说的,打完第二轮,只剩下他们四家,周飞就有大把时间来搞偷窥,变着法的恶心自己……
正想着,高智商一溜烟跑了回来。
程宗扬道:“这么快?”
高智商兴冲冲道:“贾先生说了!还是得咱们自己动手——先把铁马堂那哥儿们打瘸!”
王忠嗣大吃一惊,“对自家兄弟下手?太狠了吧?”
“贾先生说,这事儿怨不着人家姓柴的,归根结底是铁马堂那哥儿们不行,就算把姓柴的打死,人家再换一个,照样打不过。干脆咱们自己先把人打瘸,明天大闹一场,先占住理,然后水到渠成就把人给换了。”
王忠嗣与程宗扬面面相觑,“换谁?”
“南八叔肯定不行,来头大,还是天策府的。得找个跟王叔有点瓜葛,能说得过去的。”高智商道:“王叔,你瞧我怎么样?”
“要是比吹牛逼,你小子一个顶俩都富余。”
“小吕怎样?”高智商道:“就说是王叔你的亲侄儿。”
这就给吕奉先找了个亲叔?程宗扬还没有开口,王忠嗣就一拍大腿,“我看行!”
程宗扬只好闭上嘴。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程哥,”石胖子把程宗扬叫到一边,小声道:“谢大哥想住到我那边。”
程宗扬上下打量他几眼,“他不会看上你家的歌妓了吧?”
“看上就送给他呗,歌妓我有的是!”石超压低声音,“他听说你这边风声不对,想带人过来,万一有事,也好照应。”
程宗扬有些感动,谢无奕带着一班护卫住到这边,至少石超那边不用自己操心。想想谢无奕当初听说有刺客时的惊恐,这会儿能壮着胆子出来给自己撑腰,这份义气也够意思了。
程宗扬玩笑道:“他舍得离开平康坊的青楼?”
“谢大哥对你说的那事上了心,已经派人回建康禀告王丞相。这节骨眼儿上你要出事,他就抓瞎了。再说了,这不是离教坊不远吗?”
程宗扬笑道:“说半天,他是在青楼住腻了,想换换口味吧?”
石超笑道:“这心思不敢说没有,但肯定不是最要紧的。”
程宗扬想了想,“你那边住得下吗?”
石超道:“先挤挤,真不行就在客栈包几间房。”
“行!让他过来吧。”程宗扬道:“都是自家兄弟,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让他当心,万一有事,千万别露头,你们两个能躲好,就帮了我大忙了。”
“我懂!绝不给你添乱。”石超道:“程哥,要不要我再招些人手?”
“别!这时候招进来的,保不准是什么人。安全第一,宁缺勿滥。对了,还有那个月洞门,你给我派俩人守着。”
石超茫然道:“派了啊。”
“那就派四个!”
等石超离开,祁远开口道:“程头儿,我听说,天竺那边不大太平?”
“你听谁说的?”
“兰姑闲聊时听说,告诉我的。”祁远笑道:“程头儿,你就别瞒我了。认识阿姬曼的,也就我了。我去一趟,把人接回来。”
“别扯了,这一趟来回得一年多,沿途又乱得很。”程宗扬道:“你要去,我更不放心。”
“我问过,去天竺诸国走陆路得一两年,但耽摩挨着海边,水路也能通。”祁远说道:“昭南那边有人去过天竺,通晓海路,说是半年就能来回。”
程宗扬心下不由一动。祁远擅长交际,借着跟昭南人谈判,跟囊瓦那些人颇有些交情。如果半年就能来回,可比走陆路省事多了。
“先打听仔细再说。”
“成!”祁远笑道:“这事交给我!”
进入垂花门,只见袁天罡跟几名星月湖大营的兄弟正在忙碌,他们将一枚银锭锤成筷子粗细的圆柱体,然后在铁板上钻出一个直径略小的圆孔,将加热过的银柱挤进孔内,另一边用铁钳夹紧,一点一点拽出来。然后缠在绞盘上,用力绞动,把银柱拉成一根银条。
银条拉好之后,再穿过一个直径更小的圆孔,继续拉扯绞动。连续重复五次之后,原本的银锭被拉成一条细长的银丝。
“这又糟蹋什么呢?”
袁天罡头也不抬地说道:“导线。”
“你不是玩无线输电的吗?”
“功率不够。”
你还想要多大功率?上电磁炮吗?这事程宗扬不懂,连问都不知道从哪儿问起,只好拿自己懂的挑剔几句,“就光秃秃一根线?外壳呢?你能把橡胶变出来吗?”
“不能。”袁天罡道:“外面先缠一层蚕丝,再缠一层麻线,最后上一层树胶,差不多凑合着用吧。”
程宗扬奇道:“你今天态度挺好啊,怎么?转性了?”
袁天罡一声长叹,口气中有着无限沧桑,“你养过狗吗?”
雪雪算吗?
“没有。”
“我养过。”袁天罡道:“那是条蠢狗,总是迷路,后来走丢了。”
程宗扬没听懂,“你想说啥?”
“我想说,我妈跟我的智商差距,比我跟那狗的差距还大。”
程宗扬明白了,这是被打击了啊。
程宗扬同情地说道:“认清现实就好。大家都是凡人,你是有多想不开,非要跟人家比?哎,你不是理工科博士吗?怎么被打击得这么狠?她昨天还是文盲呢,理工科博士这么水的吗?”
袁天罡立马跳脚,“你们文科生才是废物!”
“在紫丫头面前,我就是废物!你呢?还不是跟我一样废物!”
袁天罡蔫了下去。
看来被打击得很严重啊。程宗扬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好多东西我都只记得一半,还是乱的。有个公式,我怎么都推导不出来。”袁天罡竖起一根手指,“紫妈妈只听了一遍,就把整个公式推导出来了。”
程宗扬试探道:“这个……很厉害吗?”
袁天罡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呸!”
“你这什么态度?不就是公式吗?说不定我还记得几个呢?”
“你那是记得,我妈是推出来的。我就问你,一元二次方程求根公式,你给我推个出来。”
“一元两次?”程宗扬干笑道:“这么便宜的?”
袁天罡啐了一口,然后道:“兄弟们,劳驾再来一次!多出来的银子都是咱们的!一会儿我请大伙儿吃饺子!”
果然是科学家,当着老板的面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侵吞科研经费,最后也就落了碗饺子。
“这点儿银子就别抠了,今晚我请客,大伙儿好好喝一场!”
星月湖大营几位兄弟都笑了起来,“多谢程上校!”
程宗扬扭过头,“你呢?”
袁天罡道:“我今晚不行,有事。”
“今晚吗?”程宗扬想了想,“我有把匕首,挺利的,要不要带上?”
袁天罡奇道:“真的假的?你居然这么好心?”
“废话,我就你这一个上辈子的朋友。你要死了,我多无聊?”
“算了吧。那种神兵利器,我要不小心把自己割了怎办?再说了,”袁天罡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好好的。”
程宗扬也是服气,“自带警报器就是牛逼。像你这种废柴都能混到现在。”
袁天罡没心情跟他互损,索性躺倒挨锤,“我就是废柴怎么了?我就是赖上你怎么了?人生地不熟的,我活这么大容易吗?”
“停停!你一个魂穿的,还有脸说人生地不熟?混这么惨,你两辈子都活狗身上了?”
“你随便骂吧。反正我就吃你的喝你的了。你不能不管我。”
“得,算我倒霉。”程宗扬禁不住又叮嘱道:“小心点啊。”
“真当你是我爸呢?烦不烦啊?要不你去?”
“滚。”
穿过主厅,便是内宅。西侧的耳房是中行说和张恽的住处,这会儿门前被掘出一个三尺宽的洞口。
为了保密,干活的都是吴三桂、敖润等最铁杆的心腹,两人一班,轮流下去挖掘。
人数虽少,但几人身手强悍,挖掘的速度极快,而且长安城地下是厚厚的黄土,直立性极强,挖起来事半功倍。
洞口外架着一只辘轳,正反吊了两只木桶,一桶装满提到洞口外,另一只顺势放下。
敖润提起一桶泥土扣在土堆上,对下面道:“老韩,你歇歇!换我来!”
韩玉的声音从洞内传来,“不急!再挖一会儿!”
“行啊,看见我来你就献殷勤?”
敖润一点都不脸红,“那可不!这点眼力价都没有,老敖不就成棒槌了?”
程宗扬低头看去,这会儿已经挖了两丈多深,韩玉脱了上衣,露出白练般的精肉,将泥土一鍁一鍁掘入桶中。
洞口只有三尺宽窄,越往里越宽,底部直径超过六尺。
“干嘛挖这么宽?”
“防备有人撑着井壁上来。”敖润道:“这地方直通内宅,安全最要紧。我们几个商量,干脆挖到地下水脉,做成一口真井,再从侧面挖出暗道。另外那头通到庵堂下面。那边也有两个兄弟在挖,就是泥土不好处理,都堆在屋里头。我们算了算,两边一块干,顶多五天就能挖通。到时候上面修复道,这些泥土都能派上用场。”
程宗扬赞许道:“还是你们想得周全。别太赶了,眼下还不着急用。你的伤怎么样了?”
敖润道:“一点皮外伤!早就习惯了!”
“休养好,别累着了,过几天城里说不定会出事。”
“大伙儿心里都有数,”敖润挤了挤眼睛,“程头儿,贾先生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吧?”
“我刚进来,没见他,怎么了?”
敖润低声道:“贾先生听说你又跑出去,差点儿气死。”
程宗扬干笑道:“你跟贾先生说一声,让他放心,我今晚绝不出去!谁出去谁是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