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是谁?”蓝劲雄这次的喝问变得有点歇斯底里,显然是眼前二人
的沉静给了他更大的压力,这时脸色都因为紧张而有些扭曲了。
“要你命的人!”张丛甲眼神一眯,毫不畏惧地走上前一步。
蓝劲雄完全看不出眼前之人的修为,心里顿时颤了一颤。但到底是一代宗师,
立刻怒喝一声,爆发出地品中阶的强悍真气,嘶吼道:“蓝某与你们往日无冤、
近日无仇,冤有头债有主,想要我的项上人头就报上名来。”
“我来!”下午看到他使的刀法刚猛无比,张虎心里早就痒得要命。虽说在
修为上差了一阶,但此时蓝劲雄已经有伤在身,完全有信心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不,速战速决!”张丛甲伸手一拦,上前一步后冷下脸来,一字一句地说
:
“蓝劲雄,交出断月刀吧!我会留个全屍给你。否则我就找你避居河北的家
人,一个一个慢慢地问,到时你蓝家恐怕从此销声匿迹了。”
“你们!”蓝劲雄见张丛甲如此咄咄逼人,已经有些忿怒,大吼一声后举刀
冲了过去,满面狰狞地喝道:“废话少说,赢得了我再说。”
“不自量力!”张丛甲有些恼怒地大吼一声后,浑身的真气宛如水银泻地般
暴发出来,天品的强烈气压顿时吹得到处飞沙走石!
虽说在身材上比蓝劲雄略显削瘦,但真气爆发的一瞬间,两人的修为就高下
立判!
“天品……”蓝劲雄不禁吃了一惊,尽管知道眼前人的修为比自己高,但无
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会是天品高手。
知道来者不善后还是怒喝一声凌空跳起,手里的大刀舞了两圈后,直取张丛
甲的脑门:“裂风——”
“断!”张丛甲闷哼一声,蓬勃的真气顿时拔地而起,环绕全身。天品的强
悍内力迅速汇集全身。怒吼一声后,手里的大刀毫不犹豫地朝他迎过去,一声怒
喝更是充满轻蔑:“破铜烂铁!”
身影一高一低,强者间互相一砍,顿时轰鸣作响,两把刀撞在一起迸出强烈
的火花。
只是猛撞过后,张丛甲依旧举着刀傲然而立,蓝劲雄却是被强悍的力道震得
连退好几步,手上的九环大刀也承受不住强悍的力道,被震碎成好几段。
“蓝劲雄!”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虎看着这名一代宗师狼狈的模样,冷笑道:
“你还是把断月交出来吧,想复兴铁刀门已经不可能了,你又何必埋没这世间极
品呢?”
“做梦!”蓝劲雄气得满脸通红,他被二人的嘲笑弄得恼羞成怒,大吼一声
后,握着断刀再次冲向张丛甲。
“不知死活!”张丛甲冷笑一声,丝毫没把他的攻击放在眼里。手里的刀随
意向他一指,有些不耐烦地喝道:“快交出断月,不然的话我就把你的儿子一个
一个抓来审问,到时蓝家无后,你蓝劲雄就是千古罪人了。”
张虎沉默不语。张家的镇家功夫也是刀法,难怪强如张丛甲在这种时候还会
费时费力逼迫他。
一把好的兵器是多少习武之人做梦都想拥有的,更别说被传得神之又神的兵
器。
尽管面无表情,但张虎心里也对这把刀有着空前的兴趣。
“休想!”蓝劲雄满面狰狞,横冲到张丛甲的面前挥舞断刀,不要命的砍下
来。
“不自量力!”张丛甲也有些不耐烦了,怒吼一声后,诡异的身影一动,像
炮弹般冲到蓝劲雄的怀里,很是邪魅地将大刀反手而握,对准他的手臂砍去。
两人修为本来就有距离,再加上蓝劲雄浑身伤痕累累,早已是强弩之末,哪
敌得过张丛甲的猛烈攻击。
蓝劲雄手腕一疼,顿时明白自己手臂的筋被砍断了。但还没等剧烈的疼痛传
遍全身,四肢关节又传来一阵阵温热的感觉。
“看我张家刀法!”张丛甲只是抓住小小一个空隙,无数的刀光像是半月般
在蓝劲雄身上挥砍着。怒喝之下,张家刀法灵巧多变的攻势斩向蓝劲雄全身。
“啊!”蓝劲雄感觉浑身上下无数的刺疼,在这瞬间,仿佛骨骼、肌肉甚至
连筋骨都不属於自己一样。不仅一点力都使不出,更是无法控制身体的每一寸;
伤口虽然不大,但每一处都正好掐准命门。
令人眼花撩乱的一阵挥砍后,蓝劲雄感觉浑身一软,全身几乎找不到半点能
支撑的着力点;腿软绵绵一弯,立刻跪倒在地。
这时他才看清自己的伤势,显然张丛甲留了一手,没有直取他的要害;但在
密集的刀光下,所有的关节和筋脉却全被破坏。细小的伤口中,血开始控制不住
地往外流。
“说吧!”张丛甲握着刀走到他面前,有些同情又是不屑地说:“你铁刀门
自此算是毁了,断月刀在你们手里也算是浪费。如果你不肯交出来的话,毁的不
只是铁刀门,到时候你们蓝家也会断子绝孙。”
“哈哈……哈哈……”蓝劲雄满面凄苦,这时全身连动一下都不行。
他仰视着张丛甲,顿时苦从心生,不禁凄厉地笑了起来,有些癫狂地念叨着
:
“没想到,我蓝劲雄最后竟然是这个下场……”
“蓝劲雄!”张虎走了过去,默然地看着他,带着几分同情说:“你若肯交
出断月刀,我可保你蓝家子孙的性命安全。”
张丛甲也冷冷地看着他,眼里的阴冷表明他并不是开玩笑的。
到了此时,蓝劲雄明白自己已是难逃一死,摇头苦笑道:
“蓝某今天已经不求活命,断月刀的下落可以告诉你们,但我要知道自己是
死於何人之手?你们到底是受谁指使?”
这时他披头散发、一脸狼狈,哪还有昔日门主的威风。张丛甲心里也是有点
同情,点了点头后说:“可以告诉你,在下张丛甲,领职大内供奉。”
“张虎,太子府侍卫!”张虎冷漠地看着他。本来不想说的,但一想他都是
将死之人,心里一软,索性让他走个明白吧。
“不对,我是替朝廷办事的!”
蓝劲雄一听,顿时眼前一亮,慌忙地抬起无力到发颤的手,从怀里掏出空白
圣旨,一边着急地说:“我是奉了太子密令潜伏在津门的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两人的神情依旧淡漠,当张丛甲用内力将圣旨从手上抢走时,蓝劲雄已经面
如死灰,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颤抖着嘴唇呢喃道:“不、不可能!肯定是
搞、搞错了,我、我蓝家是忠心的……”
“蓝劲雄!”张丛甲拿着空白圣旨,有些轻蔑地笑了起来:
“你真认为以你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真能手握空白圣旨吗?你是野心勃勃
没错,但你太天真了。也不想想区区一个铁刀门能让朝廷那么重视吗?”
“不对……”蓝劲雄有些癫狂了,尽管动弹不得,还是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确实是受了太子密令,不信的话你们去查。我的女婿是商部的许平,他也是
太子门生,这圣旨就是他亲手交给我的,一切的密令也是他派人传来的。”
对於这个化名,两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张丛甲看他依旧天真,不禁蔑笑起
来。
张虎走到他的面前,冷笑道:“我说过会让你死个明白。这空白圣旨确实不
假,太子殿下的旨意也不假,至於你女婿给你的密令也确有其事。但你铁刀门在
归顺朝廷之前为虎作伥,在津门内为纪龙大肆屠杀异己,蓝门主应该知道这些事
也是不假。”
“我、我那是被逼的……”蓝劲雄顿时感觉冷汗直流。确实一开始迫於纪龙
的压力,他对津门内那些忠於朝廷的门派下过毒手,也为纪龙诛杀不少朝廷的眼
线。
“嗯,这就足够了!”张虎缓缓地拿起刀,看着无力抵抗的蓝劲雄,面无表
情地说:“现在蓝门主该说断月刀的下落了。你放心,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们就
不为难你的家人。”
“在……”蓝劲雄气得嘴角直流血水,明白自己被朝廷利用了。
初时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得到朝廷谅解,自己却那么天真,竟然以为大战过后
就能封官加爵,享受锦绣前程。自己的野心实在太可笑了,竟然傻到相信朝廷会
既往不咎,会给自己一个荣华富贵的机会。
“在铁刀门前的……木匾里!”蓝劲雄说完这句话,仿佛被抽去全身的力气,
空洞的眼里已经毫无半点生气。此时,生命对他来说或许不再重要了。
“放心走吧!”张虎手起刀落,准确的一刀收割他的生命。看着这个一代宗
师颓废地死在自己的手里,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受。
蓝劲雄的屍体软软倒下,脖间的伤口还在不停流着鲜血,眼里除了悔恨之外
还有怨恨。
悔恨自己之前的摇摆不定,既然逃离津门就不该为了荣华富贵的诱惑而回来
;怨恨的是朝廷残酷地利用自己的贪婪,许以重利诱骗自己潜回,使得铁刀门在
自己手上灰飞烟灭,从此不复存在。
如果不要天真到去涉及这种朝堂之争、不要因为被纪龙胁迫而大肆杀害朝廷
的眼线、不要因为贪欲而率众回到津门,贪图下半辈子功成名就,或许铁刀门不
会有这样的下场。
蓝劲雄死的时候,双眼还不停流着悔恨的泪水;或许是在恨朝廷的无情,也
是在恨自己的贪欲。
空荡荡的院内只剩一具余温未消的屍体慢慢抽搐着,张家二人完成使命后也
赶紧离开。安顿好罗培安后,急忙去铁刀门寻找那把令人向往的兵器了。
纪龙盘踞津门之时,四下邀约能人武将扩充自己的实力,人脉广博的铁刀门
自然是重中之重,三番五次登门拜访,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蓝劲雄为了不惹恼纪龙,在无奈之下派出弟子追捕诛杀一些朝廷眼线,其中
包括魔教惨死的弟子,以及几乎被连根拔起的分坛。
夜幕下的津门城里还是乱糟糟的,街上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百姓。不少人收
拾细软,小心翼翼地躲避别人的抢掠,只等城门一开就出城躲避这场越来越激烈
的战祸。
曾经心存侥幸,以为战争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计,但今天南城已经成了废墟,
残酷的现实让他们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铁刀门的大院已经人去楼空,破败的院子空荡荡一片,敞开的大门显得很是
落魄,到处死气沉沉,找不到半点人烟。除了萧瑟的风偶尔吹过,卷起落叶带来
几丝声响外,安静得让人不禁心里一酸。
古朴而巨大的牌匾,上等的酸枝木还是显得结实厚重,不过“铁刀门”三个
金字却失去光芒,变得黯淡。似乎要映衬这昔日大派此时让人感慨的落魄,原本
苍劲有神的大字,这时候怎么看怎么凄凉。
门前悄无声息地站着两个人影,张虎看着巨大的牌匾,有些兴奋地说:“没
想到呀,断月竟然是藏在这里!”
“蓝劲雄倒也不笨!”张丛甲脚轻轻一点,凌空将牌匾摘下后深吸一口气,
怒喝一声,猛重的一拳凶横地砸过去。
尽管天品的内力极端霸道,但砸在沉重的木匾上也感觉到一阵疼痛,可见百
年老木的呼础还记,小矜小觑。
坚硬的酸枝木受不了沉重一击而断裂。张丛甲大喝一声,用内力一震,整块
牌匾顿时四分五裂。
伴随木屑横飞,一把沉重的大刀掉落在地,发出一声低沉而闷的响声,环绕
在耳际,嗡嗡之声如孩啼童泣,久久地回荡着。
“好刀呀!”张虎赶忙将刀拿起,放在面前一边端详,一边啧啧赞叹:
“果然轻盈无比,但落地时却似是千斤而坠。听闻那么久,终於可以握一次
这把兵器。”
断月刀看似和普通的大刀无异,多的只是刀身上犹如水流般的细痕,但内行
的人一看到闪烁的寒光就知道不是凡品。
张虎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没一会儿又有些不舍地说:“确实是把绝世好刀,
若献给主子的话,他肯定会高兴。”
“不用了!”张丛甲嘿嘿一笑,有些狡黠地说:“来之前我已经请命过了,
你家主子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以后这把刀就归你了。”
“真的?”张虎顿时喜出望外,脸上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要知道许平到现在还没趁手的兵器,战场杀敌时习惯用的还是张家刀法,所
以他一拿起断月刀,第一反应就是献上去,真没想到这把刀竟然会赐给自己。
“我唬过你吗!”张丛甲顿时不满地瞪了一眼,没好气地说:“赶紧走吧,
再不走的话,想趁乱溜出去就难了。”
“嗯!”张虎一边兴奋地把玩自己的新兵器,一边跟在张丛甲后面,消失在
小巷子里。
黑夜中的断月刀还是那么沉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它与月光相映时,总
有一丝丝的水纹在慢慢流淌着。
津门昔日辉煌的铁刀门已经只剩一座空院,一块破碎的牌匾在门前静静躺着。
弟子们逃的逃、跑的跑,抱有幻想的也死在周家军的马蹄下;门主蓝劲雄更
是死不瞑目,因为一纸空白的承诺而葬送了整个门派。
一开始许平并不想杀他,也确实是想留着这股奇兵来个里应外合。但是当朝
廷的情报显示,铁刀门曾为纪龙排除异已,仗着势力广博而诛杀太子府和朝廷的
眼线时,想想魔教的没落和武泰的死,许平已经找不到任何留下蓝劲雄的理由。
断月刀只是个小小的插曲,但空白圣旨必须收回,一旦遗落将是朝廷的笑柄。
更何况现在应巧蝶温依怀中。
想想蓝劲雄曾和她是夫妻之名,心里多少有点别扭。任何一个男人心里都充
满黑暗至极的占有欲,当这种阴霾慢慢发作、影响到内心时,任何的道德和仁慈
都会被慢慢掩没。因此失去利用价值的蓝劲雄已经没有活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