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雨辰顿时心生寒意,但面对这显然不是同等级的嘲笑也是有心无
力,刚想仗着身份骂几句时,突然感觉整脑子有些发沉,眼前景象变得模糊起来,
眼皮不受控制,开始发重。
“你死了的话,主子会伤心的!”冷月的话音突然变得柔和,双手抱住小雨
辰软软的身体,看她在自己手里晕过去。
冷月转过头来含情脉脉地看着许平,似是请罪,又像是关怀。
“莲池姐姐,带她回去吧!”许平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再纠缠下去真是
没完。
他把目光转向美艳的少妇,虽然有点不舍在她身上得到的美妙滋味,但战事
在前,也不能再继续嬉闹下去了。
“公主,属下斗胆了!”冷月把雨辰小心翼翼地放到准备好的马车上后,走
回来时,立刻跪地向朱莲池请罪。
“算了,这孩子太胡闹了!”
朱莲池摇了摇头也没怪罪,不舍地看了许平一眼后就上了车。这时候那么多
人,当然不适合依依惜别,索性不再多纠缠,心里反而好受一点。
“恭送公主!”其他人一看,立刻行个大礼,目送马车在大内侍卫的团团保
护中,离开这个烽烟四起的地方。
终於可以心无旁骛了。许平眼里的柔情与不舍慢慢褪去,转而代之的是冰霜
和冷漠。
这时恶鬼营已经全速推进,一定会比天武营更快到达津门。不能再耽误了。
他赶忙坐上马车后,喝令全速前行,必须尽快和大军会合。
马不停蹄地赶路,一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一脸严肃。
尽管在津门已经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战役,但现在谁都明白,这肯定是最后
一战。朝廷连遣散多年的天武营都集合起来,势必想一击而溃,彻底收复在这大
明领土中唯一不受皇命的叛乱之地。
骑兵全速前进的效率在这机动性不高的年的确实用,即使月挂柳梢中,依旧
全速前进,终於在子时赶到津门之南五里外的小山坡下集合。
眼前壮观的景象让血气方刚的恶鬼营众将们无不热血沸腾,激动地期待这最
后的战役。
津门大城大气磅礡,在黑夜中更显得气势宏大,硕大的城墙古朴而厚重,隐
隐可见当年开朝之战留下的刀痕斧印。
虽然已经是黑夜,但城墙外围却是火光冲天,白色硝烟环绕整座大城,显得
更是凝重;漫山遍野都是攻城的天机营震天呐喊之声,每一座城门都有一个大营
的人马如潮水般的连绵强攻,几乎每一刻都有鲜血流出、有生命惨烈地消逝。
城墙之上也是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影和火把在急速晃动。保持高度警觉的
周家军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御敌,城墙上箭如雨下,滚石落刀粉碎天机营试图登
顶城墙的一次次冲锋。
他们自己损失也不小,城墙根处几乎堆满血肉模糊的屍体,一个个屍骨不全,
已经分不出是天机营战士还是周家的大军。
偶尔有成功攀越上城墙的,也被周家将们围攻猛砍后,将屍体丢下城来。一
旦城墙上的人稍一疏忽,被天机营的人马用绳套住拉下的话,结果不是摔死,就
是遭乱刀砍死。
战况之激烈简直让人目瞪口呆,更有甚者在冲锋之中就莫名其妙中箭而亡,
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撞门的木桩迎着箭雨,不停地冲击厚重结实的城门,一个个战士惨叫着倒下
时,就会有人替上继续进攻。
城墙架满梯子,梯上全是攀爬的战士,一条条长绳也不断有人往上爬着,几
乎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保持强度最高的攻势,让战争看起来充满壮烈的美感。
大城周边的厮杀也是异样惨烈,到处都是纠缠在一起的兵马,津门周家军和
天机营的战斗已经全面展开。
这种时候,无论是城墙下还是城外的山里林间,都是杀成一片的兵将;放眼
望去,几乎找不到没有一丝硝烟的地方。
血流成河,遍地血肉模糊的屍体和残肢断体散发浓郁的血腥味。但这丝毫没
有影响到拼战中的人们,他们踏着同伴或者敌人屍体浴血厮杀着,眼里只剩下愤
怒的血丝,举刀对着高高的城墙继续发动潮水一样的猛攻。
史诗般的场景呀,十万大军的兵临城下是如此壮烈。遍地硝烟让古朴的大城
显得庄严又充满血腥,透出战争的艺术、厮杀的美学!每一个鲜活的生命都在这
里耗尽全力地拼杀,为了他们的荣耀,也为了得到最后惨烈的胜利。
许平一看,顿时激动得脸都红了。
没想到自己小小的耽误就错过如此壮观的好戏,双方的兵马短兵相接后,立
刻进入白热化的状态!
看来洛勇的天机营已经兵临城下,周家的策略也产生作用,目前到了最胶着
的时候,决定津门命运的一战已经彻底打响了。
如此热血的一幕自然让恶鬼营上下激动不已,看着场面壮观的大战,让这些
人的血液也控制不住地沸腾。陈奇第一个策马上前,有些激动地请战:
“主子,末将陈奇愿率兵攻打南门。”
“末将也愿去。”
关大明舔着嘴唇,很是兴奋。这么宏大的战争总是能让男人的血性澎湃起来,
他们双眼放亮光地看着安静的南门,信誓旦旦地说:“天武营的行军实在太慢了,
我们先打吧。让他们看看我们恶鬼营的实力!”
他俩一开先河,武将们纷纷上前请战,一个个蠢蠢欲动,显然被漫山遍野的
杀戮激起凶性。
戎马杀敌是一个能让男人从本能上变得兴奋的话题,浓郁的血腥味更是让人
杀性大起,恨不得策马冲锋加入这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之中。
许平也是热血沸腾,感觉似乎安静许久的战意一下子全被激起。看着天机营
战士惨烈地倒下,心里就有种浓郁的恨,这种恨太难控制了,刺激着神经,让人
想杀几个人发泄,才能获得一点点的安稳。
“主子,让我去,打不下来你摘我的脑袋。”
“末将也愿人头担保,只要给我一万兵马,末将必定能破城”
武将们的请命愈来愈激烈,已经开始大眼瞪小眼的竞争。不只是他们,即使
是文生们也激动得脸都发红了,被壮大的场面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可想而知这场
大战的感染力有多强,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都有一种弃笔从戎的冲动。
许平也有点心动,但面对他们的请战却有点犹豫不决。
说真的,别说这些好战分子,就连自己都想试一下在千军万马中杀个来回的
滋味,那绝对是“舍我其谁”的美妙。
这时突然有个斥候兵跑过来,跪到众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主子,
不好了!”
“慌什么!”关大明立刻狠瞪他一下,没好气地骂道:“有屁赶紧放,什么
不好了!乌鸦嘴。”
“天、天武营行进不足十里时……”斥候兵喘着大气,断断续续地说:“遭
到两万多员的饿狼营叛军拦腰阻截,双方一碰上就打得难分难解,战斗迅速白热
化!刘将军一边抵御饿狼营的猛攻,一边继续挥师赶来……”
“什么!”
众人顿时哗然失声,没想到天武营刚出师就受到这种拦阻。周井看似不在意
南面,实际上已经派出饿狼营的叛军前来阻截,眼光之长远实在让人感到惊讶。
饿狼营的叛军战斗力之强,不是一般的地方驻军能比得了的,众人不由得为
落魄的天武营捏了一把冷汗。
但细想之下,双方都是开朝大营,哪个不是能征善战的狠角色?这下真是棋
逢对手了。看来周井对恶鬼营的蔑视只是表面上的现状,要不然也不会不管津门
周边硝烟四起,而派这支奇兵前来阻截。
略一沉吟,众人立刻明白许平为什么会把主攻的任务交给天武营,还让他们
提前出发,原来这不是一时脑热,而是事先有了预防;让天武营吸引周井的注意
力,趁他们打得难解难分时,恶鬼营才能避开阻截、兵临城下。
一旦恶鬼营被纠缠上的话,谁胜谁负暂且不说,想攻打津门已是痴人说梦话
了。
“主子果然好算计!”孙正农似乎早就猜到许平的用意,赞许之时并无惊讶
之举。
倒是其他刚才不满喧嚣的武将们都面色有愧,但这时天武营被饿狼营叛军纠
缠上了,更是攻城的好机会。
稍微缓一缓神后,众人又蠢蠢欲动,不过看向许平的眼神又敬又畏,没人走
出来先行请战。
“主子!”关大明被众人集中视线,无奈地站出来请战:“眼下天武营被纠
缠上,一时半刻肯定脱不了身,饿狼营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摆脱的角色,与其坐失
良机,不如就地发难,他们打不了我们自己打。只要南门这边一开打,周井的压
力就会变大,到时候就能间接支援天机营的攻势。”
许平默不做声沉思着。这个消息的到来确实让原本发热的脑子冷却下来。
前两日突然有密报传来,详细地叙述饿狼营埋伏南边准备发难的事情,但奇
怪的是,这份密报的来源根本不是自己手上的势力,更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他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派天武营做了先锋,没想到真的遭到饿狼营阻击,
到底是谁暗中帮了自己一把?
许平一沉默,其他人也不敢杭声,谁都知道这时脑子反而需要急速冷静。
冷却发热的脑袋后,许平脑子里不停交织着、思索着眼前的形势和所有的情
况,好一会儿后才抬起头,但是目光不如大家期望的望着津门,而是看向不过几
里之遥的南坡,眼里充满杀气。
第一次连夜奔袭、破城、反偷袭,得意地俯视津门,又被莫坤夺了回去。这
里蕴藏不少恶鬼营战士第一次上战场的记忆。再次看见这个地方,众人不由得心
生感慨,转眼间已经物是人非,原本在身边的兄弟也倒在一次次的战役里。
身旁的人尽管依旧是手足兄弟,却替代不了第一次杀敌时的那种感情,那种
紧张、害怕、激动交织在一起的热血沸腾。
许平也是感慨万分,但这时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回头扫视一圈自己的兵将们,
眼一冷,喝令道:“全军听令,晨曦之时,攻下南坡。”
“是!”
全军上下无不举声呐喊,一个个咬着牙,想从这里洗刷第一次战败的阴霾。
“主子,此举是否……”
陈奇犹豫一下,还是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许平。毕竟现在津门的战局已
经彻底打开,一个只能防守的南坡对於朝廷来说可有可无,耗时耗力去打只有两、
三千兵马驻守的南坡,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执行命令!”许平也不管其他人的困惑,连解释都不给他们一句,斩钉截
铁地喝道:“天亮之时若不能拿下,全军连罪!”
一句“全军连罪”彻底说明这个命令不可违抗。
尽管心有疑虑,但所有人不敢再有异议。整顿军马后,两万恶鬼营大军没有
如大家期待的打向南门,而是把刀锋指向南坡这个以前的兵家要地、现在却可有
可无的鸡肋之地。
南坡虽然居高临下,但目前显得不重要了,谁路过这里都不会有兴趣去打一
下,周井也只是象征性地摆了两千兵马守着!
谁曾想恶鬼营一杀到,立刻马不停蹄地开始攻打,这一下让有些懒散的守军
措手不及。
两万兵马浩浩荡荡地攻打南坡,坡下已经开始驻营!
许平坐在自己的将帐之中翻阅所有奏报,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一行行的死亡
数字!这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不管死得多惨,在上位者的面前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
在这薄薄的纸上,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会写上去。
“主子!”欧阳复走进来,既是小心翼翼、又是疑惑地请了个安。
照理说,一旦有战事,这个冲锋大将都不会缺席,每次挥舞双头枪杀敌的欧
阳复都是敌人的梦魇。但这次许平连空名都派出去,惟独把他留下来,自然让他
百思不得其解。
“血阎罗,好名字!”许平看了看这个爱将,紧张的神经不由得松缓一下,
微笑着说:“这个名号确实配得上你的身手和双头枪的威风,你把疆场杀器双头
枪用得威名在外,相信鬼夜叉泉下有知也会瞑目的。”
“主子言重了!”欧阳复顿时有点紧张。师傅鬼夜叉是他最怕的话题,许平
一提起他,顿时一阵忐忑。
这段时间的冲锋杀敌为他赢得“血阎罗”的美名,尽管他有点小小得意,但
也不敢太过於张扬,现在有些想不透许平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
“外边的兵马还剩多少?”许平也没多说什么,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能战的有六千多吧!”欧阳复不是很肯定地说:“有些伤兵的病情不是很
稳,除了关将军他们带出去的两万兵马外,剩下的比较难统计。”
“欧阳!”许平沉吟一下,站起身走上前看着欧阳复,将他看得有点毛骨悚
然时,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比起陈奇、关大明他们,我始终比较相信
你。
现在有件关乎此次津门之战关键的事,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交给你去办!
“
“谢主子!”欧阳复顿时释然,也因为许平的信任而感到喜出望外。只是不
知让主子神情那么凝重的到底是什么事?竟让许平在兵临城下之余还分心担忧。
前段时间林伟探听来的情报看似正常,但始终让人感到一丝不安。
原本战事将起,抓捕一些木匠打造兵器和箭枝很是正常,但细想一下,把这
事做得那么隐秘,反而有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问题困扰得许平寝食难安,总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却又想不透,最后还
是派出不少探子前去查看。
更让人焦躁的是,普通的探子竟然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仿佛这些木匠都已
人间蒸发。即使是打造兵器也不用这样神神秘秘吧!
许平更加疑惑,无奈之下,一纸密令招来还在秘密抓捕童怜的魔教教主柳如
雪,让她负责破解这个看似不重要的谜团。
时间有限,许平连见一眼这个传说中的大教主都没有;柳如雪匆忙赶来后,
带着魔教剩下的势力围绕这件事情展开秘密侦察,无奈时间太短,没办法查出太
多的线索,但传来的一个消息却让许平隐隐猜到什么。
所有的木匠都没待在津门城内。根据回传的消息,他们被秘密抓到靠近海边
的深沽一带,这事连津门上下的官员都没几个知晓,完全是莫坤在秘密执行。
细查之下,他们大量砍伐的木材都是杉木、松木等十多种!看起来数量繁多,
却对树种有所挑剔。
做普通的箭枝和兵器根本用不着那么讲究,何况这时候他们没办法讲究那么
多!
许平也猜不透纪龙到底要干什么。
他无奈地把情报移交给擅长制造的天工部,让几个能工巧匠对树木的品种和
数量做分析,结果立刻昭然若揭:这是要制造大型的运输船。
许平顿时大惊失色,但也立刻将这个秘密隐瞒下来。
难怪他们行事会那么隐秘,原来纪龙已经准备好后路,一旦津门溃败,他就
会带着莫坤这些嫡系人马从海上潜逃。
这么一想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在杀妻灭子后,还把兵权交给周井。一是因为
周井统兵有方,能让他孤注一掷;二是他需要一个站在前面吸引注意力的大旗,
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周家军的身上。
欧阳复看完情报后一脸凝重,一脸惊讶地说:“难道纪龙已经想潜逃了?要
是抓不到他的话,即使打下津门,朝廷都不能高枕无忧!”
“确实!”许平满面阴色地点了点头,拍桌怒喝道:“所以绝对不能让他跑
了,不然朝廷那么久的部署就会变成一个笑话,士兵们的牺牲也变得没有意义,
这种结果朝廷是绝不能接受的。”
“末将明白了!”欧阳复把密报点燃后烧毁,握紧拳头咬牙说:“主子把这
任务交给欧阳,实在让欧阳受宠若惊,此去不管对方人马有多少,就算是死我也
会抱着纪龙一起死;即使不能将他生擒,属下也会拼死将他诛杀。”
“去吧!”许平朝他信任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小心点,纪龙
现在再不济,身边还是有些狠角色的。”
“末将遵命!”欧阳复转身的时候,眼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为了这分让人
惊讶无比的信任,也为了自己一直以来如履薄冰般的忠诚得到最好的回报。
五千骑兵悄悄地绕道直杀深沽而去,能不能一举歼灭叛军,就看欧阳复能不
能旗开得胜了。
此时如果大规模派军前去深沽,打草惊蛇反而不好。虽然是个风险很大的赌
注,但许平相信这一次,这位曾经一人之下的权臣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逃出生
天了。
摇曳的烛火下,冷月的身影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她看到爱郎紧皱眉头的样
子就心疼不已,但强如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这个妇道人家该插嘴的时候。
“跟在后边!”许平叹息一声,缓缓地说:“带上所有大内侍卫和御用拱卫
司的人,一旦欧阳的军马被莫坤缠上,你立刻动手!”
“嗯!”冷月什么都没说,拿起宝剑转身就走。
“尽量抓活口。”许平的声音又低又沉,虽然有点阴森,但也听得出话里的
暖意:“还有……尽量注意安全。”
“冷月明白!”冷月的背影颤了一下,旋即决绝地走了出去。她集合郭文文
带来的所有大内高手和自己的人马悄悄尾随上去,隐秘地跟随在欧阳复的大军后
面。
“津门呀……”
许平感觉头有点发晕,不由得往后一倒大叹一声。他闭上眼听着营外铺天盖
地的喊杀之声,精神有些兴奋,但又特别疲惫。
希望这是对津门的最后一战吧!即使对方是罪大恶极的叛军,但看着大家皮
毛骨肉血的互相残杀,还是感到这是对心灵的一种折磨。
但愿这次平叛之战快点尘埃落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