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地监察院官员眼神一凝,快步上前,单膝跪在这些官员们的面前,行了个重礼,沉声说道:「下官监察院二处主簿慕容燕,奉太后旨意,前来迎接诸位大人,诸位大人辛苦了。」
被扶出门来地文官们看着这名穿着黑色官服的监察院官员,不由百感交集说不出什么来。
慕容燕并未起身,转而对着领头的两位官员郑重一礼,低声说道:「提司大人令下官代为叩谢二位大学士。」
是的,这两位官员便是在太极殿上勇而发难,强行阻止太子登基的两位一品大臣,门下中书的首领大学士,胡大学士和舒芜老先生。舒芜脸上犹有伤口,看着这名官员叹了口气,并没有太多逃出生天的喜悦,有的却只是对京都局势的深刻担忧,他知道范闲这人的性情,既然他今夜冒险劫狱,那皇宫处一定大乱,陛下……陛下,不知道陛下多少亲人会在这场风波中死去。
胡大学士却是笑了笑,说道:「澹泊公错了,我并未助他,何来谢字?」慕容燕闻言一愣。
来不及述说宫中的详细局势,刑部外早已驶来十辆马车,将这些伤后的大臣们接到车上,然后往皇宫里去。如今京都的局势依然十分危险,这些甫脱大狱的大臣们,暂时还不能回府。
看着那些在监察院保护下的马车,顺着长街往皇宫的方向行去,站在刑部门口的慕容燕终於松了一大口气。虽然他身后的刑部衙门里依然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可是他的心已经安定了下来。
他是二处的主簿,本来负责的是情报归纳方面的工作,但在这次监察院的事变中,却被小言大人赋予了强攻刑部的任务,看中的或许便是他的冷静。
强攻刑部并不困难,难的是要完好无损地将大牢中那些大人救出来。慕容燕十分清楚这一点,不然提司大人也不会在京都人手如此少的情况下,依然分给了自己数百人。
具体的任务是言冰云颁下,但要求却是范闲亲自拟定。对於刑部大牢,范闲下了死命令,务求要保证胡舒二位大学士,以及那些文臣的安全。
因为他清楚,如果不是这些不畏死的文臣在太极殿上发难,强行将太子登基的日子拖后,使得朝政一片混乱,京都难以安定,自己很难寻觅到机会,成功突入宫内。
这些除了开口死谏外。似乎没有什么力量的文臣,才是范闲此次行动的大功臣。范闲向这些大臣们借骨头一用,便要保证他们骨头的完好,这是感恩与淡淡内疚。出。当刑部大牢被打开的时候。看上去要显得更为难以攻打的京都府,此时却是大门洞开,灯火通明,看上去十分诡异。
京都府常理京都治安,手下拥有人数众多地衙役差官。而当皇城处那枝烟火令箭响起后。一脸肃容的二品大臣京都府尹孙敬修,便面色沉重地走到了正堂之中。
不解何事发生的下属瞠目结舌地看着府尹大人,心想这么夜了,为什么孙大人还穿着全套官服?
便在数息之后,脚步声如雷而至。孙敬修面色复杂地看了下属们一眼,无比怅悔地叹了一口气,命令下属们将京都府的大门打开。
大门一开,监察院官员们鱼贯而入。在面面相的京都府官员注视下,占据了正堂上地有利位置。将孙敬修围在了正中。
黑色官服地监察院官员一分开,从当中行出一人。正是监察院一处头目沐铁。这位面色如铁的官员冷漠看着孙敬修,问道:「大人令下官来问大人。究竟想好没有?」
孙敬修再叹一口气,面色挣扎半晌后,双腿似乎忽然无力,啪的一声跪到了地上,低声说道:「臣知罪,不敢乞公爷原谅。此幕一出,满场俱哗,所有的人都感到了无比震惊,他们不明白这位一直禀承太后旨意,在京都里死命捉拿范闲的府尹大人,为什么会在监察院官员临门时,竟是不思抵抗,就这般降了!
沐铁依旧面色如铁,似无所动,心里却一样是震惊无比,他今日领命前来稳住京都府,本以为要面临着人生中最惨烈地一场厮杀,却不料言冰云只是淡淡吩咐了一句,便让他这般来了。
一入京都府,只见满府光明,沐铁本以为中伏,不料事态果如小言大人所说般,顺利地出奇!
孙敬修跪在地上,面色异常惨淡,左手将乌纱抱在臂内,心里想着自己实在是迫不得已,且不说京都府能否与监察院硬抗,主要是先前后园里,和那位白衣公子的一番谈话,实在是让他无路可退,只能投降!
直至今夜,他才知道,原来范闲竟在自己的府中躲了数日,这次京都之变的发动地,竟是就在自家后园,就在自己闺女的房中!
此次突宫的刺客,竟然有四百人是用的京都府文书,偷偷地潜入了京都!
只要这件事情被捅了出去,不论今夜自己如何表现,肯定也会不容於太子殿下,不容於长公主,那方面一定会认为自己是范闲一方的奸细。
所以他无可奈何,只好做出了一个艰难地决定,全面地倒向了范闲---反正会被人认为是小范大人的人,那干脆便变成小范大人,至少还可以活下去。
今后地前途,安危……颦儿应该会替自己说话吧?
孙敬修想到这点,不由气血上冲,险些气的昏厥了过去。那些突宫刺客入京地文书关防,都是从自己书房里发出去,除了颦儿那丫头,还有谁能冒充自己笔迹,偷用自己地官印,还不被下属们怀疑!
下辈子再也不生女儿,女儿的胳膊肘总是往外拐地。被逼反水的京都府尹孙敬修无比悲哀地在心里想着。
皇城的战斗结束后不久,大队禁军便强行从正门突入了后宫,在逾千虎狼般的军士面前,已经六神无主的内廷侍卫与太监们,很明智地选择了投降,纵使有些强硬之徒,也不过成了禁军扫荡之下的死屍。
后宫里暂时回复了安静,隐约能够听到整齐的脚步声,甲胄撞击所发出的啪啪响声。
范闲脸色沉郁地推开了东宫的大门,将驻留此地的突宫剑手留在了宫外,看着一路的死屍,走入了这间新修复不久的宫殿之中。
在含光殿里,范闲表现的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多么的失望。没有捉住太子和长公主,这等若是在自己的计划上撕开了一条大口子。
可能永远无法修补好的一道口子。
他看着畏缩围在一处的太监宫女,半晌后沉默地低下头来,似乎可以听到遥远的宫墙外,已经有马蹄声正在响起。
他知道这是幻听,不过他相信大皇子行军的速度,既然宫中已经基本控制,那他肯定已经分出大队,开始向着京都的纵深挺进,力图控制更大的范围,只是会小心翼翼地不要和十三城门司接触抆出火来。大皇子和他一样,既然动了手,便不会留手,禁军和监察院,此时正在京都里拚命追索太子和长公主的踪迹。
最关键的是,婉儿和大宝被长公主带走了,没有救回自己的亲人,让他愤怒而沉郁起来。走入殿旁一个安静的房间,看着那个箕坐於地的太监,看着太监脸上的痘痕,范闲心中大怒,转瞬间却是心头一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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