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肖恩紧张,因为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一旦脱离樊牢之后,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陈萍萍一来,众人便安心,是因为所有监察院的官员,都深深相信,只要陈院长在一天,肖恩就不可能反天。
陈萍萍缓缓抬头,看着枷中的老熟人,轻声说道:「你笑什么呢?」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屑,一丝有趣,
满头乱发的肖恩看着轮椅上的陈萍萍,忽然开口说道:「我笑你的一双腿,毁在我的手中。」
陈萍萍微笑着摇摇头:「我以为你在笑自己的悲惨人生,被我关了二十年,还需要说什么呢?我是胜利者,你是失败者,这是历史早就注定了的事实,你永远再也无法改变。」
肖恩怒吼一声,白发如剑般向后散去,狂怒之下,他往前踏了两步,铁链剧震,四位牵拉着重枷的六处剑手拚命用力,才拉住他,劲气相冲之下,大狱之前灰尘大作。
陈萍萍却是一点也不紧张,垂怜望着他说道:「都这么老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
肖恩忽然闭目仰天而立,许久之后,双目一睁,寒光大盛凛然说道:「陈萍萍,你真敢放我回北方吗?」
陈萍萍微笑说道:「回去好好养老吧,安份一些,如今我也是老胳膊老腿儿,懒得再跑那么远捉你回来。」
肖恩的声音像刀子一般尖利,苍老的音色就像刀子上的锈迹,刮弄着所有人的耳朵:「我的儿子在婚礼上死在你的手下,我想你再不会有任何机会捉回我。」
陈萍萍招招手,范闲满脸微笑走了过去,离肖恩越近,越感觉到对方那股子天生的阴寒,但他依然面色不变。
「我们已经老了,你还能做什么呢?万一将来要捉你……」陈萍萍微笑着说道:「肖恩,他叫范闲,是我的接班人,此去北方,一路由他相陪,想来你不会寂寞。」
肖恩微微侧身,重枷与手脚上的铁索又发出碰撞的声音,老人透过眼前的发丝,注视着这个年轻的,清秀的监察院官员,半晌没有说话。范闲此时才看清了肖恩的双眼里那挥之不去的怨毒之色。
推着轮椅的费介缓缓说道:「肖恩大人,那次婚礼上的毒是我下的。很凑巧,范闲是我的学生。」
陈萍萍和费介同时微微一笑,范闲恰到好处地微笑开口:「肖恩前辈,所以日后有什么事情,自然是我来陪您了。」
肖恩呵呵笑了两声,笑声中却没有一丝快意、只是阴寒血杀。他这一世最大的惨败、便是拜陈萍萍与费介所赐,却没有想到此行押送自己回北方的年轻人,竟然与他们有这么深切的关系。他微微侧头看着范闲,一字一句说道:「你还太嫩,路上你要多留些神。」
范闲很有礼貌地躬身行礼:「一路上、都会向前辈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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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细草如碧玉之丝,车队侧面的天空中挂着低低春树枝,沉默的车队离开了监察院大狱,沿着天河大道往迁城行去,一路上早有巡城司衙门设了关防,长街之上空无一人,只有各处兵吏把守,远处隐隐可见一些六处的弩手,占据了一些楼檐。
皇城侧门已闭,大内统领宫典许漠地看着远处长街上那列车队,忽然开口说道:「我很欣赏范闲。」
身旁的将领皱眉道:「大人?」
宫典唇角微微一翘说道:「你们没有与肖恩打过交道,所以不知道此行如何凶险。范闲如今声名遍天下,国戚权贵,完全没有必要往北齐走这一遭,但这小子居然有胆气应了这差事……我确实很欣赏他。」
……
范闲坐在头一辆马车里闭目养神,真正使团昨日就已出了京都,自己这一行人加上自己这个正使,却因为用肖恩换言冰云的秘密协议,拖到了最后。他昨夜阻止了家人来给自己送行的荒谬念头,全副心神都放在此行的任务上。
范闲随着马车的起伏似要睡着了,心里却在盘算着许多事情,除了肖恩之外,关於司理理的红袖招计划,也十分的枣手。他此时才想到,那个曾经厮磨一夜的柔媚女子正在后面的马车上,不由微微一怔。
正此时,车厢一颠,他知道马车已经碾过了京都北城门的那道石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