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薛老三诧异的是,自家伯父薛安远竟也在此,站在众人围坐的当心位置,戴白手套,拿一柄细长绿色指示杆,站在一块画满线条和军事数据的黑板前,显是在做着战术推演讲解。
薛老三方要打招呼,背脊上的汗毛突地炸起,太阳穴猛地一凸,神经陡然绷紧,他知道自己被枪瞄准,虽不知枪在何处,但对这种生死边缘的恐怖,却是异样清晰。
这便是国术修行到宗师境的妙用,不见不闻,觉险而避!
“解除警报,是薛向同志。”
一位英姿飒爽的警汉对着步话机言语一句,便快速奔到薛向近前,立正敬礼道,“薛向同志,首长们正在开会,请勿打扰!”
不待薛老三出声,方才对老首长耳语的中年人快步行来,远远便道,“薛向同志,过来吧,首长叫你呢。”
此句入耳,薛老三便暗叫晦气,方才听这青年卫士言语,他真想调头就走,只因他目力极佳,虽是数十米开外,他也看清不少人脸色涨红,显是彼处起了激烈的争论,更不提那一排军装,薛老三无一不识,几乎军中如今的核心精英,尽皆在彼。
光凭此两点,他便断定彼处定无好事。
他今次露的风头已然太多,此处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可偏生怕什么来什么,自己撞进网来,又让这人家抓个正着。
既然无处可逃,薛老三打定主意,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若是老首长许走,求之不得;若是让留,洗耳恭听,沉默为金;若教发言,唯有一问三不知。
心中有了计较,薛老三大步前行,到得近前,不及向众位首长问好,便见老首长大手一挥道,“薛向脑壳好,叫他来听听,同志们别分心,安远,你接着说。”
却说,进亭之前,薛老三只当此处谈及的必然是南疆的老山战场,毕竟,最近南蛮子在南边动作频频,薛安远此次中断军中巡视,紧急回京,便是为了应对南蛮子这波攻势。
可进得亭来,眼睛落在中央的黑板上,脑子立时嗡的一下,乱糟糟成一团。
原来,黑板上,哪里是老山战役态势图,战斗机,军舰密布,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汪洋大海上的弹丸之地港岛。
“八四年,围攻港岛,强硬解放?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历史上分明就没有这一幕啊!”
薛老三完全晕菜了。
果然,紧接着,便听薛安远介绍起攻击阵列,和战局推演起来,“……我军以强大的海空立体攻势,预计能在十分锺之内,彻底摧毁岛上的防御,登陆部队从西边……一言蔽之,解除英方在港岛的军事武装,不是难事,困难的是,如何尽可能避免港岛人民的伤亡,以及战后港岛经济发展问题,此外,战后,及时应对英方以及西方的联合报复,得立即纳入议程,外交方面,恐怕刚打开的局面要毁於一旦,再者……”
熟料,薛安远话没说完,便被一道粗豪的声音打断,“对不起,安远同志,我打断一下,听你的介绍,似乎都是在说战争对我方的不利因素,若是这样,还要战局推演作甚,直接说不打就成。”
发言的是一位身材健硕, 头发花白的军汉,薛老三甚至不用抬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位紫寒将军。
说起这位紫寒将军,和薛家的恩怨就深了,他的宝贝外孙陈坤,数年前,在抢夺小白一事上,伤着了小家伙,被薛老三废了根指头,从此,薛家和吴家就结下了梁子。
尔后,在和薛安远争竞军委一事上,因着陈坤之事拖了后腿,紫寒将军棋差一着,让薛安远抢了先。
而军旅如官场,一部落后,步步落后,如今薛安远在军中威望如天,紫寒将军连望其项背也不能。
可心中横了一口气,对上薛安远,紫寒将军向来没好话。
就拿这港岛之事来说,事发突然,老首长召集众人问策,还没提是打是和,紫寒将军便挑起话头,众人立时爆发了争论。
好容易止住,薛安远再度开始解说,这紫寒将军又插进嘴来。
紫寒将军话音方落,他左侧那人又站起身来,“不能坠自己威风,涨敌人志气,抗战的时候,那么艰苦,咱们都不怕,现在飞机大炮,军舰导弹,什么都有,总不能越强壮,胆气越小,不就是些瓶瓶罐罐么,打碎了再建就是。”
说话的这人,薛老三第一次见面,对其大名却如雷贯耳,此人军中资历较浅,是朝战上打出头的,五五年,靠朝战威风,不知越过多少前辈,衔封三等,和吴家老爷子交情极好。
薛老三原以为,此次争论,不过是吴家人针对自家伯父的一次反扑,可接下来的发言,他却打开眼界,进而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