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东西过分活泼却又脱离野马群,整日四处搜罗玩伴,所到之处惊得鸡飞狗跳,偏跑得风也似的快,当地牧民遍寻不得,便都喊做“鬼影”,老远瞧见就头疼。
白星正巧缺一匹好脚力作伴,听见传言后索性就去关外走了一趟,花了足足三个月才得了芳心,如今终於一道回来。
她不喜欢鬼影的名字,既然是灰马,那就叫“阿灰”吧,左右它也不会有意见。
白星脸上泛起一点浅浅的笑意,用力揉了揉它的大脑袋,“好,听你的!”
她是这么想的,於是立刻就这么办了。
白星重新调转马头,又和阿灰一起朝东跑了十来日,当东边天际漏出来的第一缕阳光温柔的洒落在脸上时,风尘仆仆的她终於看见了旧旧的城门口上那块同样旧旧的石头匾额:
桃花镇。
小镇不大,卖吃货的却不少,好像对小镇的百姓而言,吃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时辰尚早,空气中还弥漫着蒙蒙薄雾,街上已经有勤快的小贩支起灶台,在氤氲的水汽中大声叫卖起来:
“馒头,馒头,热乎乎白胖胖的馒头!”
“包子,包子,一口下去满嘴流油的肉包子!”
“馄饨,鸡肉蘑菇、猪肉大葱的小馄饨,加点芫荽绝啦!”
白星牵着马,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脸上不自觉多了点笑意。
关外荒凉,她似乎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多的烟火气了。那些商贩热情的招呼,食客们脸上满足的笑,甚至就连街头孩童之间的打闹和叫骂,对她而言,好像都有种神奇的吸引力。
阿灰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物,四只蹄子一个劲儿捣腾,一双大眼睛都不够看了。
它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心,见到这个想咬一口,见到那个,也想凑上去闻闻,大脑袋拨浪鼓似的摆个不停。
路边有新鲜的苹果卖,红扑扑圆滚滚,凑近了就能闻到淡淡的果香。白星顺手买了一兜挂在马背的褡裢上,摸出来一个随手抆了抆,哢嚓掰开两半,一半喂自己,一半喂阿灰。
阿灰只咬了一口就瞪圆眼睛,马脸上人性化的显出震惊:甜美多汁,这是什么好东西!
白星低低笑了起来,爱怜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吃吧。”
“姑娘赶路辛苦,”年轻的小伙计搭着手巾出来,见这一人一马风尘仆仆,显然是远道而来,忙笑容可掬道,“早上来碗面最好啦,汤汤水水的下去,肠胃那叫一个舒坦。”
太阳刚升起来不久,斜斜挂在东半天上,橙红色的日光穿透薄雾,将那些升腾翻滚的白色水汽都轻染上几分艳丽。小伙计仿佛踏着霞光而来的罗汉,张嘴说出的,却是世间最具烟火气的语言。
这是一家面馆,门口立着一个布幡子,上头落着“山西面馆”四个斗大的墨字。
白星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初在山西遇到过的对手,分明只是萍水相逢,但却意外投缘。两人曾在荒郊野岭的大树上喝了许久的酒,久到他说自己想家了,只是不敢回去:
“唉,俺婆姨擀的面汤,还没吃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