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 阿好还未起床, 就得到了汤宫那边消息。
“你说什么你说子期杀了谁”
阿好看着面前来通风报信鸮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记得你出身庞戈氏吧是你家中传出消息”
戈氏出身鸮卫点着头。
阿好身为王女, 在自己国家当然不能眼瞎耳聋,虽然不至于在自己母亲身边安插耳目, 但军队系统是共通,鸮卫里有一部分卫士家人就在王卫轮值。
过去这么多年来,柳侯王卫和女儿身边鸮卫里有部分人是互通消息,她们知道也不禁止, 算是母女间互相关心和了解对方近况一种默契。
所以就算事情发生在深夜,也并不能完全瞒住所有人。
“具体怎么回事”
听到发生了大事, 阿好也顾不得仪容了,起身把长发往脑后一拨,随手披了件外衣就坐起了身。
这段时间以来,阿好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 原本冷淡气质里仿佛夹杂了什么让人眼花耳热东西,日日在她身边伺候还好, 并没有太多机会贴身伺候人, 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
此时她只是一举手一投足动作, 前来禀报汤宫情况鸮卫却莫名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连头都不敢抬,低着头红着脸将家人传来消息说了个大概。
这则来自汤宫消息并不复杂, 据说是贞人玖庆祝王子期成人, 让下面人替王子找了个庞女“开荤”, 结果人都要送到子期屋里了,贞人玖却发现这个女人很合自己胃口,于是就先“收用”了。
结果子期一怒之下,就把贞人玖杀了。
“贞人玖老奸巨猾,对子期看比亲生儿子还重,怎么会做出这样事”
子好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还有子期,要是有这样胆量,反倒让我刮目相看了。”
“是,所以母柳现在让王师去查了,殷人令史们现在都聚在汤宫,等一个调查结果。”
这个鸮卫低着头,又说,“我叔叔说,马上要朝贡了,母柳不想把事情闹大,怕传出去对庞国名声不好,所以命王卫们把守了汤宫四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让其他人过来凑热闹,殷人也不能跑出去嚷嚷。”
这倒是符合母亲一贯行事风格,万一给一些心怀不轨人有机可趁,说不定小事也要闹成大事。
送走鸮卫后,阿好心头惴惴不安,干脆披衣起床,想先去寻到舅舅怀桑问问情况。
要找怀桑并不难,既然知道他在查案,只要仔细调查下昨天子期去了哪里,就能一路顺藤摸瓜找到正在查这件事怀桑。
“你怎么也来管这件事了”
等阿好打听过后来到殷人聚居东城,怀桑见到王女出现,脸上露出一抹不赞同。
“都什么时候了,你点清楚朝贡用东西了吗沿路国家都派过使者了吗现在你不用心在朝贡上,也不怕母柳知道了又训斥你”
“都是些成例,又有王师和母亲帮着照看,能有什么不放心。”
阿好笑着先谢过怀桑关心,然后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早起来就听说子期杀了人”
“现在只是殷人一面之词,不能完全听信。”
怀桑见四周来往之人不多,才压低了声音对阿好说“据子期说,他当时见到那种情况,立刻就愤而离开了,总不能看着被献给自己女人和贞人玖交合吧后来他都走了好一段时间,才被人发现贞人玖死了。”
“那个女人说人是子期杀,殷人们就来找子期认罪,但子期一口否认,殷人却不信。”
这倒符合子期瞻前顾后遇事逃避性子,阿好下意识也觉得子期是被人设计了,连忙问
“贞人玖怎么死那个女人呢什么来路”
长期面对政治倾轧人通常都会将事情想得很复杂,阿好也不例外。
“贞人玖被人割了喉,一刀致命。”
怀桑叹息。
“至于那个女人,是殷人用贝币请来让子期熟悉人事,此前和贞人玖与子期都没接触过,身家倒是清白,也是庞人。”
“事情发生过后,殷人急着要找子期理论,对她倒是疏忽提防,让她畏罪自尽了。”
怀桑一夜未睡,又奔波一早,眼下青黑一片,忍住疲意说,“这女人平时交往混乱,往来男女太多,一时也分不清是因为得罪了两方贵人害怕,还是早有预谋,反正现在都已经死无对证了。”
“死无对证”
阿好斟酌着怀桑话中未尽之意,面色沉凝下来。
“凶器呢是什么”
“现场没找到。那个庞女身上也没有武器。”
这下,阿好心头疑惑更深了几分。
如果真是子期一怒杀人还好,如果不是这样,那这节骨眼上发生这样“意外”,事情就很耐人寻味。
能杀了贞人玖,绝不会是普通女子。
她小时候还被贞人玖指导过武艺,知道他并不是个只会占卜贞人,就算因为在欢好而失去防备,对方一击得手可能性并不大
况且,寻常国人连能杀人武器都没有途径得到,骨镰石刀这样武器更是很难做到一刀毙命,除非她早就身怀利器。
很大可能,这人是早就被人训练过刺客。
来是精心安插进来刺客,就说通了。
阿好脑子开始思考,一个刺客会施展“美人计”接近殷人和子期目,究竟能是什么。
是破坏庞和殷邦交还是想要让子期失去殷人辅佐
也许她最初目标不是贞人玖,而是子期。
只不过贞人玖看上了她,于是她就顺水推舟,杀了这个殷人,再嫁祸给子期,挑起两方争斗。
比起殷人送来女人杀了王子,也许这样更能激化殷人与子期之间牢不可分联系。
毕竟这世上有什么事,能比一位学生杀了照顾他长大老师更让人愤慨呢
等阿好回过神来,便见到面前舅舅怀桑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连站着都有些摇摇欲坠。
“王师既然困倦,不如先回去休息。”
阿好心中一软,劝说道。
“母亲也是,身边没人可用了吗什么事都要舅舅出面。”
舅舅也不是年轻人了,可她母亲偏把他还当成年轻小伙使唤。
熬了一夜人还能有什么精神查案呢要是累病了,才真是得不偿失。
“母柳看重我,是我荣幸,哪里敢埋怨。”
怀桑笑着对外甥女眨了眨眼,戏谑地说,“我也想睡觉,可不行啊,母柳那还等着我回消息呢。否则等那些殷人睡醒了吃饱了,又要闹。”
“闹我还好,闹了母柳休息,那就罪过了。”
阿好想了想,也笑了起来。
柳侯去汤宫就是为了躲避吵闹环境,汤宫里平时都鲜少有人出入,现在来了这么一帮子人嚷嚷,肯定烦死了。
“何况,子期现在也害怕很。小家伙没经过事,事情一出就吓坏了,只知道往汤宫跑。如果事情不是他做,我得还他个清白。”
怀桑叹了口气。
“这些殷人也是欺人太甚,就算是子期杀了人,他是王子,是主,这些臣公作为侍奉他人,却动不动就喊偿命,实在是目中无人。”
“他当初倚重那些殷人时,我就知道有今日,可惜他听不进去劝,总觉得我是嫉妒他。”
提到弟弟,阿好也是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