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花香能香成这样?
沉香顿了顿,随即微微一笑:“这就好,太子殿下并不喜欢太过浓郁的香气,永安宫里素来也不燃香,若是姑娘抹了什么芳香馥郁的东西,反倒不好了。”
她心知肚明这个沈辛恐怕抹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不指出来,宫里的规矩是侍寝的人必须干干净净,不得胡乱涂抹杂物,所谓的杂物……沉香在宫里待的时日长,自然知道这些东西。
“姑娘请在寝宫等着,太子殿下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沉香微微笑着,替她把门打开了。
沈辛倒是一怔,“为何不是……。”
沉香带她来的是寝宫没错,却只是偏殿,而非太子平日就寝的正殿。
知道她有疑惑,沉香也不解释,只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沈辛看着她的笑容,心头一下子沉了下去,太子的吩咐?太子吩咐人把她带进了寝宫的偏殿,不肯在正殿里宠幸她?
“有劳姑娘了。”沈辛勉强笑着,看着她轻轻把门合上。
原本大好的心情被这么一个小插曲破坏了,沈辛慢慢地踱步到了床边,坐在鸳鸯成双的红色锦被之上。
太子真有这么宠爱太子妃,所以他的正殿也留给那一个人么?
沈辛胡乱想着,最终平复了呼吸,安心坐在那儿等待,不管太子殿下现在心头是否只有太子妃一个,那都不过是暂时的。眼下太子妃不在宫里,正是她行动的好时机。
她从来不认为后宫会是哪一个人的天下,就算不能平分秋色,但她至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博得太子的青睐,进宫之前她甚至专门派人寻了这合欢露来,这香味不仅能勾起人心底深处的欲望,更能让她的身体如同初绽的鲜花,极易动情,极易湿润。
终於门外传来了稳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步一步仿佛踏在沈辛的心上,她紧张地拽紧了手心,片刻之后又放开来,迎接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子。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太子,沈辛错愕地看着万喜客客气气地对她说:“姑娘还请歇下吧。”
什么意思?歇下?那太子呢?
沈辛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心下千回百转,最后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太子之所以让人把她带进偏殿,就是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宠幸她!
好看的眉眼霎时冷却下来,她缓缓站起身,朝万喜福了福身:“公公,太子殿下现在在何处?”
万喜冲疑道:“殿下在正殿,约莫已经歇下了,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沈辛弯起唇角,点点头:“我去跟殿下道声晚安,然后就休息。”
她从万喜面前抆身而过,走出屋子,万喜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拦,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往正殿走。
此时顾祁正在屏风前任由沉香替他更衣,玉冠解了下来,乌发如墨披散肩头,而外面的黄袍也已褪去,只剩下里面纯白干净的长衫。
忽闻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殿下,奴婢沈辛求见。”
顾祁正在解里衣的手指顿时停下,淡淡地回过头去吩咐沉香:“你先出去。”
於是沉香推门把沈辛请了进来,自己出了房间。
沈辛的发髻松松挽起,颇有几分柔弱之姿,只在唇上轻点了几抹胭脂。她慢慢地走到了屋子中间,直直地看着顾祁,面色很有些惨淡,一时无言。
顾祁此时乌发披散,容颜似玉,没了一身威风凛凛的龙袍,整个人包裹在素净的白衫里,竟有那么几分惊艳。他的眉目本就生得好看,清俊雅致,宛若谪仙。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宛若水底被水波冲击多年的墨玉,光华流转,流光溢彩。
他似是有些诧异这位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声音平平地问她:“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吗?他问她有什么事吗?
沈辛原本还在为这样太子清隽好看的一面而失神,这下子蓦地回过神来,心下忽生凉意,於是幽幽地抬头问他:“殿下把我召来这永安宫,就是为了让我在偏殿住一晚?”
顾祁走到桌边,端起茶壶斟了杯茶,同时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不是住一晚,难道沈小姐想和我秉烛夜谈一整晚?恕我明日还要早朝,不能奉陪。”
沈辛顿时一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找到话说:“殿下召我来难道不是为了……为了……。”
侍寝二字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口了。
顾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把茶凑到唇边喝了一口,然后才说:“我竟是不知沈小姐也是个女中豪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侍寝这等事也能随随便便挂在嘴上。”
沈辛脸色一白,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好在顾祁也没为难她,只是悠然一哂:“沈小姐以为出了今天上午的事,我今晚找你来真是为了侍寝?”
听他提起银铃的死,沈辛更是心头打鼓。
“若是今晚不召你来永安宫,恐怕这会儿你也不能安安生生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了。你还是一介秀女,惩罚宫女这种事向来只有主子有资格,而你私自用刑,便是逾矩;宫女自尽,便是害命……。”他把那茶盏搁在桌上,杯底与桌面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而他再抬头时,目光如炬地看着沈辛,“话已至此,沈小姐知道为何我会召你来了吧?”
……当然知道了,为了她即将在朝上与沐青卓抗衡的父亲,为了不让她在后宫拖了父亲的后腿,於是太子召她来永安宫,名义上是侍寝,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
沈辛身子一晃,却见太子看也不看她,只转身走向书架,随手拿了本书翻起来。
沈辛面上无光,血色尽失,只觉得身为名门贵女的尊严此刻荡然无存,真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塞进去。
她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心下挣扎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顾祁忽然回过头来,似乎是要凑近烛台去看那本书,抬头时看见沈辛还在,不免露出诧异的神情:“沈小姐怎的还不回去歇息?”看了眼窗外,他微微一笑,“天色已晚,还是早些睡下吧。”
他的表情温和俊雅,眉头舒展,眼神明亮,当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可他望着她的眼睛里只有温和的表层,其下俱是疏离冷漠。
沈辛无从而知他的想法,只能勉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跟他请安,然后告退。
门合上了,顾祁拿着书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烛火融融下,书上的那行字跃入眼底:林间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
他笑着叹口气,看了眼窗外冷冷清清的庭院。
他的太子妃真狠心,这么抛下他一走了之不说,还留下一句“在我回来之前,殿下不准变心”,这种孤零零的时候,没有温香软玉在怀,还要拒绝扑上来的莺莺燕燕,他自己都佩服自己那绝世好夫君的精神和毅力了。
这一晚,顾祁做了个决定——待到他的太子妃回来以后,嗯,定要加倍从她身上讨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