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衣的妇人声音娇柔一些,身子婀娜,手执一方帕子捂嘴轻笑,“姐姐说的是哪儿的话呀,这花自然娇艳可爱,小家碧玉,妹妹不过是想着近日府里在添些物件,倒不如多添些花花草草摆在前院。咱们这儿可是定国公府,放眼京城,可还有别的朝臣世家及得上咱们尊贵?这指甲花虽好看,但难免轻贱了些,就是寻常百姓人家也养得起。这种花摆在姐姐的后院看看就成,何必摆在人来人往的前院呢?叫人看了还以为是咱们赵府舍不得花钱,拿这种寒碜的东西来充台面。”
黄衣妇人倏地转过身来,面色一沉,“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变着法子说我寒碜轻贱,和这花一样上不了台面?”
红衣妇人呀了一声,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姐姐怎么这样冤枉人?我不过也是为咱们这一大家子着想罢了,你怎的不分青红皂白就——”
她的戏还没作完,那黄衣妇人忽然察觉到石阶之下似乎多出两个人,微微一偏头,越过了正在说话的人,瞧见了楚颜。
这下子脸色大变,她猛地上前几步,也不再理会红衣妇人,径直走到了石阶之上,朝楚颜俯身行礼道,“参见太子妃殿下!”
黄衣妇人也跟着转过身来,见了楚颜也是脸色一变,忙跟着走上前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参见太子妃殿下!”
楚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眉目疏淡,很不待见。
这两个人分别是她父亲赵青云的二夫人魏氏和三夫人於氏,魏氏在她进宫前就已经在府里了,而於氏则是三年前才进府的。
当时楚颜回府省亲,冷不丁就看见了新面孔,正疑惑之际,赵青云便向她介绍道:“这是你三娘,楚颜,快向你三娘问好。”
楚颜的第一反应不是叫人,而是立马回过头去看她母亲的表情。
那时候卢心玥垂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碗里的米饭,仿佛那是金子,而不是普通的大米。
楚颜从小就进了宫,也没有继承到这身体头几年的记忆,自然与卢心玥没什么母女之情。可到底是她生母,楚颜也不愿意看见她在受了魏氏的打击之后,又一次面对父亲的新姬妾带来的挫折。
但当时她还不是太子妃,没有本事和父亲叫板,於是勉强朝於氏点了点头,并没有喊人。
赵青云虽说不太满意,但好歹女儿也给了这个面子,还是足够了。
而今,看着这两人在她面前俯首行礼,楚颜既不喊她们起来,也不回应她们的话,径直朝着大厅走去。
这些年虽不在府里,但卢心玥过的什么日子,从她每年回来探亲时看见的那些增长迅速的白发与皱纹也可见一斑。
楚颜也记得去年回来时,卢心玥拉着她的手,一边苦笑一边说,“颜颜,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昨日他还说会一辈子只爱你一人,今日就背信弃义,另结新欢。你在宫中更要千万小心,不要轻易交付真心,因为皇宫里的人比之你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哪里会一辈子真心待谁?”
卢心玥这些年来过的日子很辛苦,楚颜对她又是怜悯,又是心疼。
刚踏上台阶,从长廊右边就匆匆赶来几个人,一边整理衣冠,一边朝着楚颜急急地走来。
赵青云,赵钰风,还有赵平阳——楚颜的父亲及二叔四叔都从自己的后院赶了过来,走到她身前时,纷纷俯首行礼。
“参见太子妃殿下!”
楚颜还没发话,赵青云已经自己直起腰来,约莫是觉得自己身为人父,有所优势,所以也用不着楚颜让他平身。
但赵钰风和赵平阳就没这么随意了,楚颜进宫进得早,打小就和他们没见过多少面,也谈不上什么叔侄感情了,如今贵为太子妃,他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楚颜看了赵青云一眼,这才对另外两人说,“二叔四叔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这些虚礼不用太在意。”
於是现在还维持着俯身姿态的就只有她的两个姨娘了。
魏氏和於氏尴尬又愠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期盼着赵青云拯救她们俩。
好在赵青云也察觉了这个状况,忙对楚颜说,“怎的不让你二娘三娘平身?”
说罢,也没看楚颜的脸色,直接就吩咐自己的两个姬妾,“起来吧。”
楚颜的眼神沉了沉。
眼前这人是她血浓於水的父亲没错,但她可从来没把他真当做自己的父亲。
渣男一个,成日沉迷於花街柳巷,家中的妻妾也是一个接一个地进来,欺压得原配最后心如死灰。
她凭什么把他当成父亲?他又凭什么以父亲的姿态在这里趾高气扬?
楚颜转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两个面露尴尬之色的女人,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呀,竟然忘了让二娘三娘平身,瞧我这记性。”
嘴上虽这么说,面上却毫无愧色,她朝含芝伸出手去,由对方扶着,慢悠悠地走进了正厅。
其余的人也跟在她身后进了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