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生在初中时代就懂得靠察言观色拿捏人心来赌博,数额不大,可能赢了一个晚上也就四五块钱,但足够让陈浮生保证一个星期能吃上一顿荤味,后来赌遍全班继而全年段无敌手,不等他在全校大放异彩就考上了高中,在高中陈浮生不敢肆无忌惮,毕竟赌博抓住一次就要严重警告或者记过处分,收敛许多,但偶尔热热手都能小赚一笔。
高中毕业后在张家寨务农的几年时间里也从存在每个人身上搜刮到了一层皮肉下来,张家寨恨陈浮生,吐唾沫戳他脊梁骨,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陈浮生是外姓人,最主要是这个外姓人不仅不肯吃亏,反而不知好歹地揩油占便宜,除了耍老千骗人钱财,还偷看黄花闺女洗澡和成熟寡妇在玉米地里偷男人,要么就是教唆小孩成群结队去某家窗底下听床戏。这种把市井小民狡黠玩到极致的男人,说揣摩人心不如乔麦,一定心怀不轨有所企图。
所以陈浮生没有顺着乔麦做出两败俱伤的勾当,乔麦前进两步,他就暂时后撤一步,道:“我的底线是你不要掺和到我跟龚红泉龚小菊兄妹的争斗中,哪怕你现在起开始袖手旁观,以前发生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我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只要能退出,哪怕你在我和龚红泉两虎相斗之后坐收渔翁之利,做出落井下石的勾当,我也会给你一条后路。”陈浮生胸有成竹道,他的视线每隔几秒就要转向乔麦的双手,不是因为她手上有一块精美的江诗丹顿男士表,而是怕她冲动下做出不可理喻的疯狂举止。
“我凭什么信你?”乔麦根本不动心陈浮生提出来的美妙前景,天底下越是鲜艳越是不劳而获的横财,往往埋藏有致命的横祸。象牙塔内求学到了一个境界,跟社会上为人处事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是书呆子的乔麦从不以为有资格与她对话的男人面对美女智商会全部归零,眼前这个东北男人即使身边围绕着周惊蛰陈圆殊都能够坐怀不乱,至今没传出任何实质性的绯闻,需要强大的自制力。
“这不难理解啊,试想如果你执意要合龚红泉联手与我作对,我抓不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龚家兄妹,当然先拿你出气,否则我今晚坐在这里干什么?这对你没好处,你不插手,龚红泉成功率固然降低,但我肯定没法子全身而退,时候你得手的几率就会增加,致命算你都百利而无一害,这已经是我踏进养龙山在四合院后对你最有利的选择。重点根本不在你信不信。”陈浮生耐心解释道,几遍在上海面对那位经常神经错乱的张兮兮,他也有耐心,否则早就把“脏兮兮”给就地正法,要重点他甚至被那除了疯癫一点其实骨子里海挺纯良的小浪蹄子丢过胸罩。
“听起来很动人。但也仅限於听起来。”乔麦笑道,“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像一个伪善的慈善家,貌似大度,其实一肚子脏水。”
“为什么?我洗耳恭听乔大小丨姐的剖析。”陈浮生自嘲笑道,这乔家大小丨姐果真是铜墙铁壁油盐不进的主。
“你能把偌大一个乔家催败到差点完全毁灭,我只不过是一个仗着你在明我在暗一星半点优势,在你背后耍小手段捅刀子的女人,一旦东窗事发,钱老爷子肯定不会在庇护乔家和我,你死在龚红泉手里是最好,但你要是最终站着活到最后,哪怕仅有一口气,我也没有好果子吃。我以后遭罪未必就比现在遭殃来的轻松。”乔麦似乎也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你所有判断是建立在最坏结局的基础上。”陈浮生皱眉道,“再者,为什么你非要让我死,难道就没有回旋的余地?要是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能达成共识,岂不是各自退一步都海阔天空,你研究我肯定透彻,知道我不是魏瑞公,学不来他的枣手摧花。”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惜与你同归於尽?”乔麦很冷色调。
“不知道。”
陈浮生摇头,点燃一根烟,他现在烟瘾越来越大,一天最起码一包半,那还是媳妇曹蒹葭三番五次叮嘱,关键是他不喜欢中华这一类抽起来不冲的高档烟,喜欢烈烟,这意味着烟硷焦油含量都会高。重重抽了一口,陈浮生头疼道:“想必你也知道乔八指的死跟我完全没关系,乔少也只是方婕栽赃嫁祸给我,是她要乔家死,以此断绝魏家的后患,我只是替罪羊。不妨跟你说句实话,我当初根本就没想杀乔少,而是希望养着他作为魏家的对手,我以此立足上位,杀了他我喝西北风去?后来我成为老爷子义子,磕磕碰碰接手魏爷大部分产业,一直没有刻意刁难乔家,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恨我,即便我从理发店那家伙嘴里得知是你指使他偷袭我,我依然没有杀你的意图,乔麦,你我都掏心窝说话,我对你,对乔家是不是足够宽容大度仁至义尽?”
“这话不假.&;乔麦点头道,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纠缠不清的女人,很理智,理性思维跟感性情绪的较量中处处占据绝对上风。乔麦对陈浮生的憎恨,并不丝毫影响她对这个男人的客观认知。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我既没跟乔家血海深仇,有没某天酒后乱性糟蹋了你,你和郭割虏夏河都没有半点瓜葛,为什么费尽心机针对我,冒着乔家背后大树钱老爷子雷霆大怒的风险也要我不得好死?”陈浮生抽烟都会将一整根烟抽尽,熄灭烟丝一点不剩的烟头,重新点着一根绿南京,拿过那支钢笔,凝视书桌对面仅一米多距离的乔家大小丨姐。
“我不想说。”乔麦微微侧过头,闪过一抹绝无表演成分的黯然神伤。
“我不强人所难。那你说说看理发店那小子什么来头,挺倔的一个人。”陈浮生好奇道。
“他叫戴旭,是我众多追求者中最有诚意的一个。”荞麦微微感慨道,那人落入陈浮生手里,不一定死路一条,但荞麦也知道绝对没好遭遇,原本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这枚棋子过早暴露,戴旭的自作主张破坏了她理论上成功率在90%以上的方案,荞麦揉了揉太阳穴,“我在理发店已经呆了两个月,之前碰到过你一次,只是没机会接触你,前两天我还郑重提醒过他这半个月内不要朝你下手,我的计划是万一龚红泉失败后,你的警惕心也会急剧下降,到时候他再完成致命一击,他不听,我不怪他,他跟你一样很早就野心勃勃,只可惜远没你的城府和定力。到头来功亏一篑。挺可惜的”
“他是一个野心家?”陈浮生感兴趣问道。在他看来戴旭在细节上方面并不是尽善尽美。否则那一剪刀早就扎进他脖子。不过给扛死猪一样扛到废旧工厂后的表现还算硬气,一大傫耳光加一板砖都没能让他低头,除此之外,陈浮生就没察觉出什么苗头。
“乔家跟魏公公一样这七八年一直致力於漂白业务,既然漂白就必须相关人才,需要脑筋好,还得可靠,戴旭没什么复杂背景,进入乔家产业一家公司后很卖力,大概三四年前被乔八指相中提拨为心腹,他在跟乔六维持良好关系的同时把大部分精力都用来讨好我,目标专一地追了我整整三年,知道我喜欢古董家具,为了讨我欢心,每次假期都会跑西南内陆路帮我收购古床,跋山涉水,一掷千金。类似的殷勤举动数不胜数。”乔麦伸出一根格外窍细修长的手指转动桌上咖啡杯,凝视着杯上的麦兜图案,感伤道:“乔家出事后,我从美国回到江苏,在南京定居下来,我找到他,说他只要能杀死你,我就嫁给他。”
“怪不得。”陈浮生恍然大悟道。
他自己就是掰命挣扎才得以上位的人,完全理解一个身世普通年轻人为攀升不择手段的癫狂心态,眼前这个乔家大小丨姐要姿色有姿色,要魄力有魄力,加上乔家一股脑遗留下来的雄厚家底,如果铤而走险一击成功,戴旭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候便不是少奋斗三十年那么简单。
陈浮生疑惑道:”不对啊,戴旭杀了我,怎么都要判列刑,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乔麦名利犹豫了一下,眼神古怪地望着陈浮生笑道:“我在策划这起谋杀的第一天就开始着手准备戴旭的精神鉴定,中国的精神病鉴定模式和标准漏洞不小,我完全有能力通过律师在合法渠疲乏内说服法官,谁说杀人就一定吃子弹?这样的案例不少,只是浮出台面被曝光的少而已。退一步讲,即便形势对戴旭不利,把一个死缓甚至是死弄犯从监狱里弄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狠。”陈浮生掐灭第二根烟,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似乎还不算狠。”
乔麦语气僵硬道:“戴旭杀了你之后,黄养神之流对乔家没有太大威胁,江亚楼这批商人也最多只是遗憾而已,我需要小心提防的只是陈庆之和王家史弟,然后我需要的就是一个鱼饵,让他们上钩,陈浮生,你说谁最合适?”
“戴旭。&;陈浮生倒吸一口冷气。
“戴旭杀人可以安然无恙,不代表底子不干净或者说脏得一塌糊涂的陈庆之和王家兄弟能够逍遥法外,你一死,南京一半地盘就重新归入乔家,我有钱有人脉有资源,所以有的是法子让司法机关逮住凶手,郭割虏能活剐乔八指,我不会让历史重演。”乔麦平静道,“实在不行,我在戴旭得手一刻,就到美国遥控乔家,张奇航那个聪明人能早早半到签证是因为他底子清白,目前来说陈庆之和王虎剩都不现实。”
“读书成绩好的人,脑子用在什么地方都不差。”陈浮生羡慕道。
乔麦双手捧着那只空杯,望向陈浮生,缓缓道:“何况你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妻子。我能做的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偶尔想一想自己所作所为,挺可悲,真可怜。”
陈浮生默然,一口一口抽着烟。
“给我一根”乔麦伸出手,那只窍手白皙消瘦,脆弱得如同不堪一击。
“这烟你抽不惯的,五块钱一包。”陈浮生笑道。
乔麦没有缩回手,却也没有说话,无可奈何的陈浮生智浩地给她一根绿南京,扭捏了一下将印有爆丨乳女郎的廉价打火机放到桌上,略微尴尬.
乔麦拿起那只打火机仔细端详,先是一愣,继而肆无忌惮地来怀大笑,花枝招展,颇有颠倒众生的意味.
陈浮生挠挠头,所幸烟雾缭绕,淡化了他那张脸庞的清晰度.
“你为什么不在龚红泉打一次到达龚小菊医院的时候痛下狠手?那可是你唯一将龚家势力一窝端的机会.”乔麦微笑道.
“我没你那么狠,二话不说就要杀人一窝.当时我还想着怎么周旋,能不动刀动枪当然是最好.&;
; 如果我是你,当初哪怕动用政丨府背景也要留住龚小菊,有她在手上,就等於有了一张保命牌。&;
乔麦熟练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姿势撩人,没点本钱和底蕴的女人抽烟往往给人印象不佳,乔麦不缺坎坷故事和城府深度,所以抽烟反而极有味道.
“等我想到这点,龚小菊在凌晨已经被人接走了。”
陈浮生叹了口气,” 主要是我不想麻烦老爷子,想证明给他看,不靠他我也能作大事。现在回想,该扇自己耳光。“
“是该扇。”
乔麦嘴角一如既往自负地翘起,只是到这一刻没了起初与陈浮生打交道的刻板
多了些促狭打趣,道:“我完全可以想象你醒悟后拍大腿骂娘的样子。”
连樊老鼠都忍不住惊叹这毒娘们的睿智,当时陈浮生的确是跳脚骂娘,开车的时候拍了一路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