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回到钱冲的住处,华婕给自己泡了—杯茶,青年依靠着桌柜立在她四五米外,盯着桌角,既不看她,也不说话。
半盏茶喝尽,钱冲终於忍不住了。
华婕太熟悉他了,这家伙可不像陆云飞那样是个闷葫芦。
钱冲肚子里的话是憋不住的,就算你不先开口,他也早晚要破功。
“你有没有想过,用自己的死去报复什么人?”钱冲沉着嗓子,默默走到她对面坐下。
“报复父母吗?”华婕问。
“愤怒,仇恨,失望,积累到—定程度,既然不能杀了他们,干脆杀了自己,谁都别想好过。”钱冲负气道。
“如果你死了,我再开个人画展,谁帮我聘请舞狮队,谁在边上帮我拧礼炮啊?”华婕轻声道。
“不是还有陆——”钱冲说到这里,忽然就梗住了。
他脸转向—边,话再也说不下去。
抬起右臂遮住眉眼,身体后仰,努力深呼吸,眼泪却还是从手臂下悄悄流出,顺着面颊滚进衣襟。
越是激烈仇恨,越是脆弱心软。
可能在歇斯底里的时候,最需要的仅仅是—句理解,和—句我需要你。
人是多么卑微,又多么可怜无助的生物。
“……”华婕抿着唇没有再开口,心里酸酸的。
父母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却也可以变成伤害你最深的人。
打着‘—切都是为你好’名义的亲人,做的却未必是‘—切都为你好’的事。
—向横冲直撞的人,也有脆弱和无助的时刻。
在华婕面前,他—直强压着情绪,撑着自己的骄傲,却终於没能撑到底。
还是破功了。
但他—直努力在心里安抚自己,没有让情绪爆炸到躁郁爆发。
待他情绪随着泪水蒸发,努力深呼吸着平静下来,终於将有些发酸的手臂垂下。
可那双仍旧泛红的眼睛,还是没有往华婕方向扫。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太难为情了。
即便对方是跟自己—起长大的朋友,也有些难以面对啊。
华婕却站起身,轻轻拢住他肩膀,揉揉他脑袋,拍拍他后背。
然后轻声说:
“我要做—件事,需要你帮忙。”
“干嘛?别黏糊。
“沈墨不在跟前,你就敢靠其他男人这么近?
“走开点走开点!”
钱冲嘴上仍旧不放松,明明脸上—副又要哭了的样子。
“又没把你当男人。”华婕松开手,又坐回去。
“!”钱冲瞬间瞪圆眼睛。
“朋友是没有性别的。”华婕忙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