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也不该哭,可一看到谢辰星的脸,她的眼泪就跟开闸了的水,怎么都收不回来。
谢辰星看到她哭了,也跟着叹了口气。
「你啊,多大人了,还哭鼻子。」他这几日忙,嗓子也有些哑,但是面对妹妹的时候,依旧带着让人心化的温柔。
谢吉祥用帕子轻轻抆眼睛,抿着嘴不说话。
此时此刻,不舍才汹涌宣泄而出,她突然不想嫁人了。
嫁什么人,一辈子留在家里多好,她可以一直陪着哥哥,哪怕去漠南,也不会让哥哥孤身一人。
「我不嫁给他了,」谢吉祥哽咽道,「我跟哥哥走,我舍不得哥哥。」
谢辰星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心里却温热而滚烫。
他让何嫚娘搬了椅子过来,坐在谢吉祥面前,不再如同过去那般陪在她身侧。
「说什么傻话呢,」谢辰星说,「若是瑾之听见,怕要也要哭鼻子的。」谢吉祥脑海里浮现出赵瑞哭鼻子的场景,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
「哥哥。」谢吉祥瞋怪道。
谢辰星见她重复笑颜,这才略安心:「你们两个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瑾之就让着你,你说一,他不敢说二,对你真是没的说。」
谢吉祥抆干净眼泪,低头安静听谢辰星讲话。
谢辰星继续说:「这几天太忙了,我们兄妹没时间好好坐下来说话,竟然挑了这么一个日子来谈心。」 「什么日子都是日子,」谢吉祥道,「哥哥想同我
说,哪一天都能说。」
谢辰星笑了。
他眉目比以前英朗,曾经斯文俊秀的大齐才子,不知何时成了英姿飒爽的英雄。
谢吉祥抬起眼眸,看着他略有些粗糙面庞,最后还是问:「哥哥,你能照顾好自己吗?」谢辰星垂眸看着今日面容异常精致的妹妹,伸手帮她把发髻
上的簪子正了正:「哥哥什么时候照顾不好自己了?」
话说到这里,谢辰星难得顿住了。
他知道谢吉祥在担心什么,也知道她为何要如此忧虑,但他们都已不是少时无忧无虑的孩童,他们长大了,要自己给自己撑起一片天。
谢辰星低头看着妹妹,突然说:「以前的我,总以为文可定天下,那时候我勤奋读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做一个同父亲一样的能臣,后来……后来我就去了漠南。」
谢辰星说着,目光里甚至有些怀念。
「漠南的风沙很大,刮得人脸皮生疼,白日里炎热,晚上却要盖后被入眠。一开始我吃不惯那边的羊肉,总觉得很羶也很辣,后来吃习惯了,还挺怀念的。」
「那边的百姓吃水不易,每日清晨都要去长春泉打水,每当看到他们,都会热情打招呼。同你说一句,军爷,早安。」
谢吉祥跟着谢辰星的话语,彷佛也跟着他一起去漠南畅游一番。
「漠南的城内城外是两个世界,绵延无 尽的城防之外,是广阔的沙漠,是随着绿洲而动的牛羊,以及彪悍狠辣的胡人。」
「嘉玥,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笔可定国,刀剑亦然。「
谢吉祥睁大眼睛看他。
在谢辰星英俊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惧怕和委屈,他就如同年轻勇敢的苍鹰,在几经风雨之后,依旧可以傲世苍穹。谢辰星道:「我
还没有真正站在漠南的城墙上,没有对漠南的百姓说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不用再怕胡人来犯,也不用怕刚种的庄稼被践踏,辛苦喂养的鸡鸭被人抢走,更不用怕随时都有可能的生死离别,天各一方。「
谢辰星最后对谢吉祥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天宝二十一年,父亲和母亲突然亡故,我离开你,独自一个人去了漠南,当时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不会有梦。」
「但是漠南的风沙却给了我一个新的瑰丽的梦,」谢辰星认真对妹妹说,「在梦没有实现的那一天,我会好好的,守护我自己,也守护远在燕京的你,好不好?「
谢吉祥紧紧攥着手,得到了兄长的承诺,听到了他的诉说,她心里所有的不安和惧怕都消失不见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无边的骄傲。哥哥从小到大都是个坚定
的
人,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一定能做到。
并且,他也从不轻易许下承诺。
谢吉祥看着他,使劲点了点头:「好。」
谢辰星又笑了。
他说:「以后若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漠南看一看,到时候我教你骑骆驼。「
谢辰星今日比谢吉祥要忙得多,兄妹两个只能抽空说了这么几句话,谢辰星就又被喊走了。他走之后,谢吉祥反而安定下来,不再那么心慌焦虑
。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焦虑什么,大抵也有点新嫁娘的紧张和羞涩,总归心里空落落的。
梅儿忙完了回到卧房,看她正坐在那发愣,便道:「小姐,宜缤郡主和凌琳县主一起来了,要给您送嫁。」谢吉祥这才有了些
笑意:「快请。」
谢府人丁凋零,谢渊亭这支本来就没多少人,又都在老家,谢辰星就没叫过来。
谢吉祥便请了要好的姊妹,一起陪她出嫁。
宜缤郡主平常都喜欢穿红衣,今日倒是很内敛,特地选了一身杏色的袄裙。
她一进来,就跟凌琳县主怪叫:「呦呦呦,这小美人是谁啊?」凌琳县主也叫:「哎呀
呀,这不就是小赵王爷的心上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