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灿没有理他, 只看帐幔中那消瘦孱弱的人。
从二十五年前他就在想,这个人羸弱如此,为何还能苟延残喘,拖着病体活下来?
若当年他就死了,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
李灿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冷意:“韩大伴,听闻之前宫里请了坊间名医,也没有一个能给父皇医治?”
韩安晏下意识看了看他,然后便道:“倒是有两位神医带了祖传的方子进宫,圣上用药之后,已经明显好转。”
天宝帝如此,竟然还是服过药之后的状态?
李灿自然知道天宝帝已经用药,否则他今日也不会跑这一趟。
宫里太大,宫道太远,他不想日复一日走在冰冷的青砖上,只能遥遥看着恢弘的大殿。
“父皇缠绵病榻,你说已经好转?”李灿声音带着震怒,“若他们不能给父皇治好病,要来何用?还不再去寻人!?”
韩安晏这一次只得跪下,不敢再多言。
就在这时,天宝帝开口了。
“皇儿。”他声音依旧孱弱,却也如同往常每一日那般温和。
无论多重的病症,也无论多痛苦地活着,天宝帝从来都是温柔的。
李灿立即躬身道:“父皇。”
天宝帝咳嗽一声,声音里也有着无奈:“皇儿,莫要为难旁人,父皇的身体父皇自己心里清楚……怕是……”
他说得断断续续,若是亲近之人听了,定会心酸难过。
李灿也不由哽咽起来:“父皇,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天宝帝叹了口气。
父子两个一下子就温情脉脉起来。
韩安晏默默从地上爬起来,给大殿下摆上椅子和茶水,然后便退了下去。
暖阁里一片安静。
父子两个都不说话,一个躺在床上费力喘气,一个坐在床边淡然吃茶。
大约是觉得暖阁里气氛太过沉闷,天宝帝缓缓开口:“灿儿,你的长子多大了?”
李灿微微一愣。
虽说他从不参与政事,这么多年来同天宝帝相处,也大多只说些家长里短,原来天宝帝也不是没有问过他的子嗣,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再问,就有些意味深远。
李灿垂下眼眸,道:“已经八岁了。”
他的原配王妃身子骨不好,生了几个都没有养成,最后自己也抑郁而死。
后来还是娶了郑氏之后,才渐渐养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
天宝帝轻声笑了笑。
“八岁了啊,八岁就养成了。”
李灿突然有些烦闷,他也说不上来,总之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火一股脑翻涌上来,在他心里熊熊燃烧。